按照蒋介石的命令,第五军进入上海后归第十九路军指挥,也就是说,总指挥蒋光鼎的指挥权从3个师扩大到5个师,并且由非中央军指挥中央军,这对拼杀了半个月的第十九路军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2月13日,日军一个大队一度越过蕴藻浜、纪家桥一线。十九路军第六十一师张炎旅当晚组织夜袭,一举击溃这股日军,夺回了阵地,并缴获枪械甚多。至此,野村的作战企图全部被粉碎。
在后方,蒋介石正调动各条战线上的兵力秘密地向上海移动。为什么要秘密调动呢?一方面他对外交止战抱有很大的期望,不想公开刺激日方而使外交努力付之东流;另一方面,他对与日本全面开战非常悲观,认为必败无疑,故此必须控制战事的规模。
2月13日午后,日本第九师团主力到达上海港。屡攻不克的战地指挥官、海军中将野村吉三郎,乖乖地将指挥权交给了陆军中将植田谦吉。
2月18日,植田谦吉中将向蔡廷锴中将发出最后通牒。蔡廷锴、蒋光鼐接到通牒后,下令前线部队向日军阵地猛烈开炮,作为对植田的回答和警告。囯民政府外交部也对外表示:“中国在沪驻军,为保卫中国土地计,迫不得已,亦惟有从事自卫,奋斗到底而已。”
20日晨,植田向日军发出总攻击令。他一改两位海军前任的战法,采取中央突破,两翼卷击的战术,以第九师团主力突击江湾、庙行结合部,企图北与久留米旅围攻防御吴淞的第五军,南与海军陆战队合围坚守闸北的第十九路军。日军先以大炮轰击,继之以步兵协同坦克部队,向中方阵地猛烈进攻。
2月22日,日军第九师团集中进犯第五军八十八师之庙行阵地,飞机轰炸竟日不停,数千发炮弹轰击中国守军。上午9时许,该师五二七团三营的阵地被敌军突破,整个营从营长到炊事员全部壮烈牺牲。植田见其战术终于有了成功的苗头,急调主力从此突破口猛攻。
庙行方向的险情反而使第五军军长张治中冷静下来。本来,他作为中央军校的教育长,给学生们讲得最多的就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不过投入到淞沪战场后,各条防线马上面临强大的防御压力,竟一时忘了自己所一贯主张的战术。而日军的突破却提醒了他:不能跟着植田的部署被动防御,要打到日本人身后去,即使丢掉部分阵地也要掌握主动权。
于是,张治中向全军下达新的作战命令,并通报第十九路军。他命令八十七师二六一旅旅长宋希濂率该旅主力,由纪家桥渡河抄敌侧背;八十七师二五七旅旅长孙元良率所部向庙行镇增援;八十八师师长俞济时率全师从正面向敌反攻。第十九路军听说第五军要反击,第六十一师刚升为副师长的张炎率全师仅剩的两个团,由竹园墩也向敌侧背出击。
在国军多面夹击下,日军第九师团及久留米混成旅团之精锐主力竟被包围。植田被此反击打的措手不及,忙命令部队回缩。但日军溃败时一部被截留在金家寨、大小麦家宅一带。这千余日军拒不投降。血战到晚上20时,被中国军队全部歼灭。史称“庙行大捷”!
庙行大捷痛歼日军,轰动中外。蒋介石代表国民政府发来贺电:“自经二十二日庙行镇一役,我国我军声誉在国际上顿增十倍,连日各国舆论莫不称颂我军精勇无敌,而倭寇军誉则一落千丈也。望鼓励官兵奋斗努力,并为我代为奖慰也。”
日本劳师动众,前方却无法获胜,全国震动。2月23日,日本内阁会议作出决定后,参谋本部迅速成立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由前陆军大臣、陆军大将白川义则接替植田谦吉中将指挥,增派第十一师团、第十四师团和飞机200多架来华,准备在上海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这是国家意志的较量:当日方在盐泽幸一少将指挥时,其大约只有两个团的地面兵力,中方第十九路军直接参战兵力仅一个旅加一个团;到野村吉三郎中将指挥时,日方兵力增加到了1万人的规模,中方十九路军投入了全部3个师3万多人;等植田谦吉中将接替野村后,日军陆海空兵力已达3万人,中方增援了第五军,使我军投入兵力达到了5万人。这次,白川义则大将又将带来4万日军,展现了日本不获胜决不收兵的强硬姿态!
关键的时刻,蒋介石底气不足了:我方要想抵抗住白川,必得投入10万以上的兵力,可是怎么知道日方会不会再增兵呢?这样岂不是要沿着跟日本全面开战的路线走下去了?看来还是要靠外交来止战。在军事战场上,我军已予日寇极大惩创,世界有目共睹,打出了我民族之尊严。目前,不妨在军事上降低姿态,以利于争取外交解决的空间。
2月26日,蒋下令驻浙赣边界的戴岳第三十六旅调沪杭沿线东侧地区,以资戒备。27日,蒋又电令第十四军军长卫立煌所部第十师和第八十三师“尽数乘民船秘密东下至荻港以东、芜湖以西登岸候令”。现在,他的目的已经不是增援上海,而是秘密构筑第二、第三道防线了。
2月28日晚,中国外交代表顾维钧在英国驻华舰队司令凯莱的居中调停下,偕十九路军参谋长黄强到英舰“肯特号”上,与日海军司令野村及日本首相私人代表松冈洋右会晤。双方磋商三小时,达成谅解事项五条。第二天,中国政府对五项内容做了同意的回复,但日本政府却未予回复。日本帝国不愿意在没有胜利的情况下与中国签署任何协议。
蒋介石以军事忍让换取外交止战的策略并没有在内部解释清楚,造成了部下们的不解和猜疑。抗日的烈火已经在国军将领心中燃起,自动请缨的张治中将军树立了一个榜样,使得很多人纷纷效仿,向军政部请战的报告源源不断而来。何应钦为首的军政部为了制止这一现象,竟然发出通令:“第十九路军有三个师十六个团,无需援兵,尽可支持。各军将士非得军政部命令而自由行动者,虽意出爱国,亦须受抗命处分。”
然而,第十九路军蒋、蔡两将军正为此咬牙切齿,痛骂南京政府误国!在此之前,第五军的增援对战局起了决定性的支持作用,以至于原本对蒋介石有成见的蒋光鼐和蔡廷锴开始对其刮目相看。可是,到了白川率4万日军大举增援的当口,国军所有的增援却反而停止了!
2月29日,白川到任,日军集中向闸北之八字桥、天通庵发动猛攻。战斗惨烈至极,双方形成拉锯战,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日军受到重创,一名大佐联队长战死。而十九路军每投入一个疲弱不堪的营、连,几乎都要全部消耗在阵地上。
3月1日,十九路军再次请调两个师的电报还是毫无音信,设防浏河的最后一个团也被调往正面防线。这支苦战了一个多月的英雄部队成了强弩之末。
白川领教了正面中国军队的厉害,开始重新审视战局。他毕竟是当过统帅之人,视野更开阔,浏河的空虚终于被他发现,令其大喜过望!他命令正在渡海的援兵改变登陆地点,直接抢登浏河,包抄中国军侧翼。
第五军在后路受到直接威胁的情况下,忍痛放弃坚守了一个多月而没有被日军突破的第一道防线。3月2日,蒋光鼐、蔡廷锴怀着满腔的痛愤,通电全国:“我军抵抗暴日,苦战月余……日寇猝增两师,而我已后援不继……侧面后方,均受危险。不得已于3月1日夜将全军撤退至第二道防线……”
3月3日,第十九路军和第五军被迫退守至嘉定、黄渡之第二道防线,日本上海派遣军终于进占真如、南翔。东京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军终于获得了标志性的胜利,也成功地转移了国际联盟对“满洲事件”的注意力。其时,傀儡皇帝溥仪已经被带到了东北,“满洲国”也正式挂牌,可以见好就收了。派遣军司令官根据日军参谋总长的电报指示,发表停战声明。
同日,国联会议做出决议,要求中日双方下令停战。中国方面早已求之不得,随即宣布停战。1932年5月5日,中国和日本在上海正式签署《淞沪停战协定》。协议规定:日军后撤,恢复“一二八”以前的状态;中国军队却不可以回到原来的市区;双方曾经交战的区域为非军事区,只能由中国警察负责治安。这就为未来日军在上海的作战设下了不对称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