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张成在路上停了一下，给李晓月买了一束她喜欢的雏菊，又买了一些晓月爱吃零食点心和水果。张成细腻体贴，这也是他颇有女人缘的原因。

门虚掩着，张成进门后，发觉晓月斜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见到张成，她的眼睛闪了一闪，立刻有了流光溢彩的生动。她正欲起身，张成按住她说，你再歇会。

张成把花瓶里的花换了，又把买来的食品放好了。晓月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两眼笑意盈盈。

张成抚起晓月：“走，吃饭去。”

他们来到附近一家常去的餐馆。老板娘熟络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是呀，下月的预产期。”晓月笑答。

“恭喜恭喜。”

“谢了。”

张成给晓月拉开椅子，看着她坐好了，随即自己坐了下来。

“谁见了我都说这么大了，我是不是特别的大呀。”晓月嘟哝着对张成说。

“是有点大了。你自己要小心点。明天张倩会给你带个保姆来。有个人看着，我放心一些。”

“哦。”

两个人点了一些清淡的家常茶。

“应该控制一点饮食，小心BABY长的太大。多散散步，重活让保姆干。”张成继续嘱咐。

成熟的男人懂得照顾人，这是晓月很难从年轻男人那儿得到的。晓月幼时父母离异，她跟母亲长大，缺少父爱，使得她容易被年长一些的男子吸引。

“嗯。”晓月乖乖地点点头，接着说：“我今天逛商场去了。买了好多BABY的东西。还给你买了两个领带，花式很好看。特别巧，在商场门口遇到了钟怡。你知道吗，她和赵林快结婚了。”

“是嘛？不过他俩挺般配的。别说，长的还挺象的。”

“真的哎，你这一说，他俩真挺象的。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夫妻相吧？”晓月说着，不由得瞟了张成一眼。

张成浓眉大眼，鼻粱高挺。晓月和宋晴都是大眼女子，不同的是宋晴鹅蛋脸，晓月瓜子脸。

晓月以前看到过宋晴的照片。她和张成刚认识的时候，宋晴是一个经常的话题，晓月对於那种说我老婆不了解我或者我对我老婆没有真爱的男人很是嗤之以鼻。张成从不说宋晴坏话，倒嬴了晓月的尊重。宋晴后来成了一个他们避讳的话题。晓月只知道宋晴在美国，她坚决不回来，张成又是坚决在中国。名义对晓月并不是很重要。她的父母曾经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可是在她十岁那年还是离了婚。如果爱情逝去，一张薄薄的婚纸又能拴在什么。宋晴远在美国，她和张成天天在一起，她和张成真诚相爱，这比什么都重要。她从没要求张成离婚，她只要求张成爱她。

菜上来了。青蟹炒年糕，茭白肉丝，面拖黄鱼，清蒸鲥鱼，凉拌芦笋。张成不停地给晓月挟菜，笑着说：“多吃点正餐，少吃点零食对你有好处。”

晓月喜欢这么被人关爱着。

张成喝了点啤酒，一面吃菜一面说：“晓月，这两年谢谢你了，带给我许多温暖。”

晓月看了张成一眼：“怎么说起客气话来了。”

“真心话。”张成认真地说，接着又道：“我这辈子就爱过两个女人，你是其中一个。”

“呵呵，那我应该觉得很荣幸了。”晓月笑了起来。比起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这话就不够甜蜜了。不过晓月知道张成说的是实话。

“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特殊的重要的位置。”

晓月有点奇怪起来：“今天怎么啦？尽说这些话。”

“没什么，就是想说。”张成停了停，思忖着这事还是回家跟晓月细说的好，公共场合万一晓月受不了就很难堪。张成把话题岔了开去，跟晓月说了些他和辽伟刚在公司里的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是嫉妒你。”晓月半是调侃半是安慰。

“我就是不出国，到现在也会在差不多的位置，没准比现在还好呢。他们总以为我是洋插队沾了光。”

“海龟跟土鳖必然要争一争的。不过金子总是会闪光，最后的胜利一定是你的。”晓月的话总是让张成开心。

张成也开玩笑说：“我这是舍弃了国外的洋房跑车回来干革命的。他们还以为我占了便宜啥的，搞错了没有。”

“就是就是。牺牲大了去了。”

“物质方面真的是牺牲。那工资他们看了眼红，可是比起我在美国的工资还少了。”张成挟了一块茭白，笑着说：“就是吃还是国内好。在美国吃不到茭白，刚回国时特别爱吃，现在还喜欢。”

“那你多吃。”晓月也给张成挟菜。

张成想起一句话：如果你看到一个男人给女人开车门，不是新女人就是新汽车。他想如果看到一对男女互相挟菜，不是情人就是新婚。他若平时说这样的话，又会跟晓月乐半天。不过今天有点不适宜说这样的话。想到今天可能是和晓月最后一次晚餐，他不免有些伤感起来。于是张成拼命问，你还要吃什么。晓月摇摇头，摸着肚子说，够了够了，再吃肚子更大了。

张成和晓月一回到晓月的小屋，晓月就忙着拿出今天商场买的东西给张成看。张成把晓月放到床上说：“别累着，我来。”

张成眼睛扫过那堆花花绿绿的衣物，笑着说：“真可爱，真漂亮。”然后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宋晴要来上海了。”

晓月笑意盈盈的眼睛震了一下：“探亲？”

“不。全家迁过来。”

一直听说宋晴坚决不肯海归的，怎么突然回来了，晓月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以后我就不方便来看你了，有什么事你找张倩。”张成继续在交代。

晓月一阵发晕，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虚妄地浮动起来，她看着张成两片嘴唇上下翻动，好像是一个虚拟的木偶在说话。

“这里有一些钱，生BABY要用，你先拿着。你知道我的钱大都寄回家去，一时只能凑这么多。以后我让张倩再拿给你。”张成放下一大叠钱，嘴唇继续蠕动着。

以后不要再找我，有什么事找张倩。张成话中之话一目了然。

这就是分手，就这样分手了，就这么简单，这么平淡。自己幻想中的百世情缘、一生挚爱就这么结束了。晓月忽然觉得很可笑，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晓月。”见晓月突然笑的有些古怪，张成不由得问道。

“我没事。你要走就走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分手，女人的自尊首先占了上风。晓月平淡的的声音透出一股寒意。

“晓月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让你走还不好吗？我说不会赖你就不会！”晓月的声音高了起来。

“晓月。”张成搂过晓月想安慰她，晓月一把推开他：“你走。你给我走！”晓月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可是今天她不想在张成面前崩溃。那一个肩膀不再是她可以靠的。

“那我走了。”张成有些难堪了，他的眼睛看着晓月说。

“走吧。”晓月的声音比冰更冷。

张成汽车的声音渐远渐隐，晓月无力地软瘫到在床上，她终於发出撕心裂肺、摧肝沥胆的一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