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D Day, 也就是诺曼底登陆的日子。
二战已经硝烟散尽。
但是,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战争依然正处在硝烟弥漫中,还看不到光明的前景。实际上,让局外人,如我,真正担忧的是那些被涂炭的生灵和流离失所的普普通通的乌克兰老百姓,还有那些失去亲人的家人和孩子失去父亲的那份孤独,悲伤,和永久的痛苦。
我认识的金奈特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了消灭法西斯而牺牲在诺曼底的美军普通一兵和父亲。
刚到美国的时候,在一个小城市里,当地有一个由基督徒教会组成的爱心组织会组织很多活动,让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和科研工作者参加以便大家更容易的融入美国的生活。
就这样, 我认识了金奈特的丈夫杰夫。杰夫是一个当地核电厂的工程师,已经退休。因为我曾经当过老师,所以这个组织就把以前学过中文的杰夫介绍当我的学生。在那个“红脖子”遍地的地方,我没有想到会有杰夫这样喜欢中文的老美。
就这样,我和杰夫的师生关系就建立起来。他每周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到我的家里,带着那本涂涂写写了许多标记的课本来上课。当然,我也会时不时在他的课本上帮他标记一些文字帮他学习理解。有过教学经验,我感觉我的教学效果还不错,因为我看到杰夫的学习热情日渐高涨。
那年的夏天,忽然有一天,他说他要去休斯顿看病。原来,杰夫是一个癌症患者,他要定期去复查。临走前让我布置一些作业以便他可以闲暇时间学习。我说要是那样,就安心看病,并祝他旅途顺利,早日康复。。。。。。
夏去冬来,我一直没有看到杰夫。而且,那个时候,手机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奢侈品。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联系。
感恩节就要到来的那个时间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老太太轻声细语的问道:Hello, is this xx? I am Jeff’s wife。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虽然有点预感,但是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是的。杰夫还好吗?
金奈特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她说:杰夫已经去世了。 我在收拾他的遗物时看到了他的中文课本,写有你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我想我应该代表杰夫跟你说一声再见,谢谢你教他中文。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请你和家人一起吃饭,大家见见面。
就这样,我认识了金奈特, 也知道了她的家世和往事。
原来,金奈特的父亲在她还在腹中的时候为了消灭法西斯而义无反顾的参加了美军并奔赴欧洲。不幸的是,金奈特的父亲牺牲在诺曼底登陆的战役中。
好在金奈特的妈妈还是很坚强,靠着国家给与的抚恤金和妈妈的努力,金奈特得以健康成长。成年后金奈特结识了杰夫,两个人有了幸福的家庭。如今儿孙满堂,也是老天对她做为为了正义的事业而成为遗腹子的补偿。
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搬家到了西海岸,大家又天各一方。但是,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在诺曼底登陆70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金奈特被邀请前往欧洲参加纪念活动。回国后,她发给我一张她在纪念活动中的照片。照片上,在一片如林的白色的墓碑中,白发苍苍的金奈特,跪在那个低矮的,写有他父亲名字的,和摆满鲜花的白色墓碑的左侧,闭着双眼,脸贴着那个冰凉的墓碑上,任由自己的泪水在脸上流淌着。。。。。。
岁月的消失,已经使我渐渐淡忘了那张扎心的照片。
然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看到那些战争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满目疮痍的镜头,又让我想起了金奈特跪着和抱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的那个伤心的忍不住让人潸然泪下的画面。
在这个我们都以为世界已经是文明进步的今天,所有这几年发生的这一切,彻底打碎了世界岁月静好的黄粱美梦。
文明的手段似乎已经不能消灭丑恶的现象,但是,尽管如此,我们就应该鼓励战争和暴力手段吗?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发动入侵乌克兰的战争的人以后肯定不会有像金奈特的父亲一样的墓碑。
普利策奖得主Ernest Becker,在《逃避邪恶》(Escape from Evil)中有这样一段精彩的话:“人有攻击性不仅是因为受挫和恐惧,还因为兴奋、满足和热爱生活。人之所以肆意屠杀,是因为战胜邪恶而狂喜,以至于得意忘形……许多人并不会轻易杀人,除非是在一面反击邪恶的旗帜下作战……我想这是社会科学家给希特勒颁发心理学奖章的时候了,要知道,人们一旦被说服,认为自己的战斗是合理正确的,那么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