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闹铃又响了起来!克拉兹从床上爬了起来,按掉了闹铃。
她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醒来了。她记得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她曾经试图从卷起的被子中睁开眼睛。可是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可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在房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人。那人又一个男人巨大的脸,宽度超过一米,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还留着浓密的黑色八字胡,样子粗狂而英俊。更让她不能忘记的是那双颇具催眠力的眼睛,像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把你压住,一种能够穿透你的头颅的东西,在敲击着你的大脑。她当时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上了眼睛。可那双眼睛却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而且耳旁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音说:“琼斯回来了!是的,琼斯回来了!”
她胆战心惊,使劲抓住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她拼命地挤压着自己,想把头脑里面的那双眼睛和耳朵里的声音挤压出去。她在和自己抗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在一片浑浑噩噩的疲惫中睡了过去,一直到闹铃把她惊醒。
她把自己蓬松的头从卷起来的被子中伸了出来,屋里多了几丝从厚厚窗帘穿透过来的微弱的阳光。她这次醒来以后,也睡不着了,就索性坐在窗台前,静静地、呆呆地看着窗外。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带着防护镜的人开始工作了,在那儿来回地走来走去。
克拉兹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十年了。那个时候的她大学刚刚毕业,意气风发,要在这个地方打拼出一番事业来。这些年来,克拉兹一直在努力的工作,努力的生活。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这平静的生活却突然被打破了。
记得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春天,到底是几年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在全世界突然出现了好多的丧尸。这些丧尸到处流窜着,见人就咬,被咬之人经过几天的潜伏也会变成疯狂的丧尸,然后继续往下传播着。而这些丧尸在传播病毒的过程中也一批批地死去了。这过去的几年,人类想了好多办法,有依靠被抓获的丧尸身上的血清提取抗体的,有研究对抗丧尸病毒的药物的。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人类的生活也很难回到过去。
今年春天,这灾难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大地。一个月之后,这样的灾难也蔓延到了她的这座城市。不过,她听说这如今的丧尸病毒虽然已大不如前,而且现在被丧尸咬上的人也不一定就会被传上了,传上了也不一定得病,即使得了病也有一些药物能治疗。不过这些也都只是听说,众说纷纭的,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被要求呆在家里,不能出门了。
克拉兹也记不得现在到底是哪一天了。她回头静静地看了一眼日历,上面写着今天是2月30日,星期五。她怎么记得昨天的日历上写的也是2月30日,星期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想不很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儿不对,可是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想了好久,想得她头也疼了,还是想不清楚。不知不觉间肚子也饿了,克拉兹只得作罢,还是先去弄点吃的吧。
她打开了冰箱,里面只有一枚鸡蛋。于是她烧了一锅开水,从橱柜里找出了仅剩的一包方便面,倒了进去。她站在锅前边,拿出筷子,机械地搅动着热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排气扇的风扇。几分钟后,面煮得差不多了,她再把鸡蛋打进去,等鸡蛋熟了,再和面条一起盛到碗里。她把面条端到餐桌旁边,看着面条上面冒的热气愣了愣神,然后将面条一根一根地吃了下去。吃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这个画面怎么会如此熟悉,总感觉像是昨天发生过一样,这味道也那么熟悉。她使劲地想啊想,想得头又开始疼了。她只能赶紧停了下来,把碗筷洗了。她打开了水龙头,一个碗足足洗了二十分钟,一直到她的手被凉水冲得起了褶皱、甚至有点疼了才停下来。她只能依靠这样甚至有点痛苦的方式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这一通忙活,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了。她从窗帘望向窗外。外面除了那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以外,没有任何其她人。她不知道曾经热闹熙攘的小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了呢?以往,当夜深的时候,繁忙的街道也会安静下来。可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安静地熟睡着的人,可能感到这座城市的脉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可如今这份安静,是死静死静地,静地连风的呼吸声都没有了,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从隔壁传来,把发呆中的克拉兹拉了回来。她木然地转过头来,仔细一听,是隔壁的声音。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窥视着。只见邻居里弗门口站了两个和楼下穿着一模一样的人。一身白色的防护服从头到脚,遮住了一切可以分辨他身份的东西。其中一人指挥着里弗脱掉衣服和裤子,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被丧尸咬过的痕迹,另外一个人拿着纸笔做着记录。做完之后,又命令这家人的4岁的孩子做了同样的事情。只见那孩子两眼呆滞地看着这两人,然后机械地脱掉了衣服和裤子,任凭处置。在这个过程中,克拉兹隐隐地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今天检测做完了吧。”
“恩。”
“还要做几天啊?”
“不知道。”
“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不知道。”
… …
克拉兹听着聊天,觉得里弗总是在没话找话说,而对方却是在随口敷演着。可即使如此,他也总是在极力地维系着这段对话,生怕这对话要是断掉了,就再没有了与他人说话的机会。
几分钟后,检查结束了。这穿着白衣的人打断了里弗意犹未尽的问题,说:”就这样吧,你们进去吧。“然后一扭头,向克拉兹这边走来。克拉兹从猫眼里看到,也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检查完后,克拉兹坐在椅子上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先看了一档科普的节目,介绍了这丧尸病毒,还提到了为什么给这病毒起了个“琼斯”的名字。据说啊,是因为以前有个什么电影,叫什么《印第安纳琼斯》的,他还去打丧尸来着。所以取这个名字,希望能借着他的这个名字,辟个邪,好好镇镇这些丧尸。有没有什么效果,也不知道。之后,新闻又播报了当前的形势,”当前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攻读难关“,”在正确方针的指引下,我们又取得了新的胜利”,“我们虽然经受了困难,但是和外国比起来,我们是好的,是幸福的。”克拉兹听着电视里的一本正经的播报,不知不觉心中升起了一种自豪感和安全感,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稍稍兴奋了起来。她不自觉的站起了身,学着播音员说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总是快播音员0.2秒的时间将对方的话说了出来。她一开始很是得意了一阵。可是突然,她彷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抱着头使劲问自己。
“遭了,遭了,我终于知道了,我们一定是被下了魔咒,是鬼打墙咒。鬼打墙是在一个区域上的,当一个人进入这片区域,总是会不断地回到起点,怎么样也走不出去。而我们现在的时间被施了鬼打墙咒,我们再也跳不出时间这个圈子了,每次醒来,我们就又回到了昨天。”
她越想越觉得对,越想越觉得害怕。她发现这一切都能解释了。难怪,今天早上看这日历和昨天的一模一样,难怪这方便面的味道会如此熟悉,难怪我可以预料到播音员说的话。她又把早上发生地事情重新想了一遍,从街道上的工作人员,到邻居的对话,是的,我又回到了昨天,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一模一样的。
“怎么办?怎么办?”克拉兹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将自己的头埋在两腿之间,撞着地面,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我们送菜的,302取菜。”
克拉兹赶紧冲到门口,打开门,果然看见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将菜分发到啊各家各户门口,她顾不上拿菜,紧张兮兮地对来人说:“你知道吗?我们已经中了鬼打墙地魔咒了,我们又回到了昨天了,出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可是对方丝毫没有理睬她的话,只是把给她的菜放到门后面就走了。克拉兹回到家中,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一枚鸡蛋和一包方便面。于是,她木然地把鸡蛋放到了冰箱,把方便面放到了橱柜。在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个动作和场景出现过,一模一样地出现过。她心头大骇,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拉过一床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紧紧地包裹了起来。整个人在一片浑浊的空气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凌晨的时候,克拉兹又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双能刺透灵魂的大眼睛,也听到了那句话”琼斯回来了“。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又准时响了起来……
时间就这么过着,克拉兹就在这“终点即起点”中循环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到了某一天的下午,克拉兹在恍惚中又听到了敲门声。她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打开了门。可这次,她看到门口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并没有送来鸡蛋和方便面,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只铁笼子,那笼子足足有一人多高,铁笼子门上的锁一看就是新的,在灯光的照耀下还闪闪发着光呢。
克拉兹仔细地搜索着记忆,她绞尽了脑汁,使劲地搜索着,也找不到这段记忆,哪怕是一小片段的痕迹都没有。这个时候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她只能使劲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时,那人拿出了一张纸,把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意思是说她被捕了,虽然她没有被琼斯咬过,但是怀疑她的精神已经被琼斯控制了。根据《反琼斯法案》第365条29款108细则,她必须被强制带走,即刻执行。
还没等他念完,克拉兹灵台前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这个铁笼子非常陌生,它从来没有出现过,是的,它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终于打破了鬼打墙的魔咒。她跪在地上,然后把双手放在地上,匍匐着向铁笼子爬了过去,口中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得救了。我终于不用回到起点了。看,这个大笼子,她是来拯救我的。感谢您,感谢您!”说完,她虔诚地打开笼门,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将门上了锁,在众多邻居冷漠并且隐藏着丝丝厌恶的神色中,推着笼子离开了。从始至终,克拉兹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神情,始终充满了敬畏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