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满同学

宽容博爱,反对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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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光满比童年

(2021-12-26 19:21:57) 下一个

   我跟光满比童年 
                                                                                余金彪 
妒嫉同学李光满大红大紫,恬不知耻给他写公开信,结果网上销声匿迹,石沉大海。人家春风得意马蹄疾,那有闲心理睬你。不过我还是不甘心,想要跟他比童年。我想表达的是,如果我不忘初心,童心不改,我应该比光满还李光满! 
如果不是穷乡僻壤,舞台太小,我名气早该超过黄帅。再加上生不逢时,林彪已折戟沉沙,阶级斗争浪潮后继无力,我的崭露头角也就不是那么亮眼了。 
无论如何,光满兄没有我的根红苗正。我们家一窝党员:父母苦大仇身,姑姑叔叔年青入党。父亲财政局长,母亲妇联主任。叔叔大队支书,姑姑另一大队妇联主任。公社一开会,我家小半壁江山,公社书记都得尊重三分。 
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自然是村里“孩子王”,不怒自威。最风光的事,是穿上洪常青戏服,斜插样板戏团驳壳枪,押着地主成分的远房兄弟高帽子游街三匝,风头出尽。主席像章胸口挂,篇篇语录记心间,样板戏台词脱口出,雷锋精神入骨髓。上学路上最得意的事,手捧牛粪入稻田。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堂屋墙上糊满了奖状。 
论阶级斗争,村里目标少得可怜。全村没一个外姓,三五百年前必是一家。三个地主,两个是我远房叔伯,另一个余静安,血亲远一点,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几十年七荤八素斗下来,他们已经是低眉下首,不敢乱说乱动,成天围着村子捡猪牛粪,怎么也榨不出油来。 
说起两个远房地主,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与祖父共爷爷,兄弟分家,一碗水端平,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奶奶告诉我,曾祖父贩银元败了家,祖父体弱多病,田产殆尽,正好迎来共产党,家破正当时。而他们那一房,良田千担,雕梁画栋,瞧不起我家,活该!现在该我家扬眉吐气了。 
这里只说余静安,另一个地主。他比我父亲大几岁,同辈分,我该叫他伯伯。亲不亲,阶级分!我直呼他名字已经是尊重了。最让我气愤的是,我父亲无钱念书,只读几个”麦黄雀“,斗大的字认不了几箩筐;而余静安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夏天稻场乘凉,他是块吸铁石,孩子们最爱听他讲”三国“,”十八罗汉征西“ 妖狐鬼怪故事。我也渐渐松了阶级斗争这根弦,竟然私自蹩进他半茅草顶的小屋,听他摇头晃脑念诗,云里雾里讲”平平仄仄仄仄平“。我依旧保持革命警觉,态度昂然,地主婆殷勤的茶水坚决不喝,拒腐蚀永不沾。即使学些东西,不过是对他的仁慈,无须谈拜师。 
余静安虽天天捡牛粪,却垄断了村里的文化产业,因为没人毛笔字比过他。每年腊月天,是他扬眉吐气的日子。家家户户的春联,排队等他挥毫,除非你买现成的。也许是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这年他家的春联,竟然是这样写:”泽雨结出平等果;东风开放自由花。“ 横批没新意:”毛主席万岁“。看似歌颂伟大领袖,泽东二字赫然其中。文盲的乡民,只知道万岁毛泽东,没有毛病。而小小的我一看,眉头紧皱,嗅出异味。 
”民主“,”自由“,这不是美帝的糖衣炮弹?共产党决不讲这一套。地主阶级,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跟谁要民主自由,岂不是要变天,反攻倒算?最阴险毒辣的是,明面上歌颂毛主席,骨子里想回到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是可忍熟不可忍,必须揭露其险恶用心。 
我立即报告大队支书的叔叔,带领一队民兵,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包围了余静安的茅屋。我一把扯下浆糊未干的春联,作为罪证保存。叔叔一脚踢开破木门,寒风片灌进了昏暗的堂屋。余静安一家五口,刚围上破桌,几盆年菜还冒着热气。老两口吓得呆若木鸡,年长的哑巴儿子哇哇乱叫。小儿子一直找不着媳妇,前几天刚刚收留一位四川逃荒过来的姑娘准备娶了,算是今年最大的喜意,不想被这天降大祸给冲黄了。 
民兵五花大绑了余静安,押往几里外的石山大队部关了,只等年后县共安局上班提人审讯。我那个年过得极其亢奋,逢人便炫耀我阶级斗争弦绷得紧,牛鬼蛇神再狡猾也逃不过锐利的眼睛! 
在余静安的批捕大会上,我第一个跳上去发言。那稿子腔调之高,早赛过如今的李光满。我的告密给我带来极高荣誉,被评为当年全县优秀红小兵,光荣事迹播报在县广播站。余静安自然是罪有应得,被判八年劳教。 
几年后离开石子山上大学,再也没有余静安的消息,当然是我不愿打探,更不想提起这段往事。如果他还健在,我一定要说声抱歉。可惜没有机会,那八年劳教能熬过来,就已经是奇迹。希望故乡石子山的乱岗上,有他一抔黄土。而我的忏悔,他永远也听不到。 
我不相信光满同学有我如此革命的童年,可他依旧保持着我童年的本色。唯一值得欣慰的,他不至于恶劣到告密诬陷人的地步,这算是他的高尚品德的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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