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思录》

岂有文章倾社稷,从来佞幸覆乾坤。
正文

第42章 双城(下)

(2021-08-10 06:49:18) 下一个

仿佛被一阵电流击中,邵凡猛然抬起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夏诺妍,“不,你不是夏诺妍!”
夏诺妍神色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邵凡便挣脱式的大吼着朝她奋力跃去,落在她跟前一拳将脚下的桥面砸了个粉碎……

桥面顿时开始坍塌,夏诺妍的身影如风沙消散不见,邵凡抢在桥面陷落之前连跑带跳的滚落到桥对面。

视线刚从地上抬起,邵凡竟发现周围的景象为之一变,映入眼帘的是座黄土坡上的小山村,零零落落的一片窑洞孤立于群山的环绕,而身后本已坍塌的那座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横跨于溪沟上的小木桥,桥边有棵粗壮的老槐树,树上的叶子随着阵阵微风簌簌而落,不远处零星的身影在田间日下躬身劳作……

环顾四下间,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孩子垮着书包你追我赶的从村口跑了过来,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兴奋的面颊红扑扑的,女孩看上去像男孩的姐姐,消瘦的身形穿着与小小年纪毫不相称的大人衣衫,两人一路嬉闹着,穿过木桥直向桥对面土坡下那间破窑洞而去。

一个裹着头巾、模样灰瘦的妇女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见孩子放学回家,她高兴的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邵凡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只有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姐弟俩见到母亲,忙不迭从打着补丁的书包里掏出了各自的试卷,其中男孩试卷上那个醒目的100分在淡淡的夕辉下如金子般耀眼,姐姐的试卷虽然是99分,不过也由衷的替弟弟高兴。

母亲看到两人的试卷,脸上泛起淳朴的微笑,充满爱意的抚了抚两人的脑袋示意他们进屋吃饭,然而笑容褪后神色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忧愁。

邵凡眼前的场景忽然又一阵天旋地转,白天变成了黑夜,摇曳的烛光下,准备缀学定亲的姐姐抱着啜泣的男孩,不停擦去男孩脸上的泪水,他们一起哭着,哭他们这个贫穷的家,哭她作为一个女孩的命,姐姐给男孩说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改变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姐姐出嫁那天,他在后面追着接亲的队伍直到村口,眼睁睁的看着队伍渐行渐远……

临近高考,他回了一趟家,看到母亲床边的药和日渐消瘦的身形,实在不忍收下母亲为了让他补充营养而多给他的几十块钱,家里的鸡蛋只剩了十几个给他留着,其它都被父亲走了几十里山路进城卖掉了,只为了多攒些积蓄供他将来上大学……

当帝京大学的通知书送到村里那天,是他一生中,也是他们这个家最幸福喜悦的日子,县长亲自前来道喜,还带来了县里奖励的几万块钱,村长摆了喜宴为他庆贺,而他远嫁的姐姐也回来了,只是抱着孩子饱经风霜的样子看上去像个中年妇女,见到她,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到了上学的时候,当他怀着雄心壮志来到罗夏的首都,帝京的繁华尽收眼底,盎然的校园充满了欢声笑语,但自己跟这里的一切却那么格格不入,他不知道什么是别人口中的哈利波特,不知道谁是乔布斯,不知道什么是佰度一下,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用马桶、关计算机、坐地铁,甚至根本不懂为什么自己脚上的黑布鞋和室友脚上的MJ有那么天壤之别……

面对这一切,他只是逃避似的把全部的精力寄托于学习,每天下了课不是在自习室埋头苦学、就是在图书馆博览群书,把自己隔绝于周围这个陌生而格格不入的世界。

收到村里的来信得知母亲生病,他请了假长途跋涉回家,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母亲泪如雨下。听父亲说,母亲的病其实本是多年的老慢性病,经常按时吃药就能控制,但她总是不按量吃药,每次只吃一半的药,每月一瓶的药总是能吃上两个月,多年下来才熬成如今的大病。听到这他大声质问父亲,县里奖励的几万块钱呢,为什么不让母亲好好吃药。

父亲无奈的垂下了头,原来那几万块钱仅还家里的债就用了一半,剩下的母亲让给他攒着,就是这次住了院需要巨额医药费也舍不得花光,非要出院回家,还怎么也不让把消息告诉他怕影响他学习,若不是村里给他那封信,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到母亲的病容他心急如焚,看到床头的药瓶他揪心万分,伫立在村头夕阳西下的老槐树下,他竟一筹莫展的抱头痛哭一场。

思量一番,他来到县里找那位曾和他一面之缘的县领导申请救助,声泪俱下的得到了一万块钱的救济款,然而这一万块钱却要经过层层签字盖章,走完程序下来要一个月之久,而母亲治病却迫在眉睫。

于是他回到学校,找同学们和老师借钱,却发现借钱何其难,到头借来的钱依然远远不够……终于,走投无路的他动了卖肾的念头……可当他刚下手术台没几天虚弱不堪的回到家,看到的却是母亲已然冰冷的躯体……

精神上的打击让他日渐消沉,手术的后遗症也困扰着他的身体,正当他万念俱灰陷入自生自灭的颓然中时,一个女孩意外闯入了他的生活。

她叫秦绯月,是他的同班同学,一位家境优裕的本地女孩。当初他借钱就是她一人借了她一万,而且还是听说他母亲的事后主动借的,比其他任何同学的都多。

后来她过生日,在家里举办生日party邀请全班同学都参加,他也应邀去了,但在那种热闹的场合中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他却只是坐在角落独守落寞。听着别人唱着无病呻吟的歌,他去趟卫生间后便一个人走出屋子,来到女孩家的院子里呆呆发愣。

安静中听到些动静,这才发现院子里不只有他,还有只白色的拉布拉多,只见它被栓在漂亮的犬舍旁,只顾狼吞虎咽的吃着一大块肉排,安逸慵懒的头抬也不抬。看到这个场景,他直接无声的哭了,哭得泪眼模糊、一塌糊涂,母亲曾经的音容笑貌从眼前浮现,她的饭桌上永远只是馒头咸菜萝卜青菜,过年时才舍得吃那么一回肉。

霎时间,“贫穷”这个字眼曾带给他所有压抑在心底的酸楚,终于挤破了那层坚硬纤毫的外壳,难以遏制的倾泻而出。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穷人家的生活竟不胜富人家的宠物,吃的东西连富人家的狗粮都不如……母亲脸上的微笑,她的与世无争,她总是劳作不休的质朴身影,仿佛田间地头上的野草安之若素于自己的阳光、空气、雨水和那份微薄的知足,如今却化为悲哀、可怜和心酸像针扎一样不断刺激着他的泪腺……而这时秦绯月推开门也到了院子里,看到了正坐在那默默流泪的他……

后来他和秦绯月成了朋友,秦绯月的阳光善良将他阴霾弥漫的心空一点点照亮,他心中的两个世界才开始走向和解。

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忽然晕倒在去教室的路上,等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秦绯月正神色困倦的守在他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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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凡正继续往下看,忽然周围的一切定格在那,紧接着像是脆弱的镜像分崩碎裂。当他又一次张开眼,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体育馆里,面前的绝梦犹如搏斗中受伤的狮子般低头急促的喘着气,待他抬起视线,目光中冷冷透出一股凶残的气息。

“你都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绝梦声音异乎阴沉的大声质问。

“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何必在乎被我看到了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绝梦面色如铁,侵蚀对方的意识不成反倒把自己的记忆暴露给了对方,仿佛令他觉得奇耻大辱。

“你的家乡家人,还有你大学时代的零星片段,仅此罢了。”邵凡揉着微微发痛的脑袋说。

一种被羞辱的狂怒写在绝梦脸上,但邵凡只是觉得困惑,不明白从那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令他蜕变为如今的这个绝梦。

“我看到的东西虽不多,但至少看明白了一件事——你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你母亲和姐姐的牺牲之上,她们的命运就像你所处阶层的缩影,就像整个穷苦阶层在应试教育面前的缩影,牺牲多数人的命运去成全少数人的飞黄腾达。你母亲为了省钱让你在学校吃的好点,连治病的药都只舍得吃一半,你姐姐成绩本不比你差到哪里去,但为了你放弃念书早早嫁人,还有你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家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阶层!”绝梦粗暴的打断了他。

“我没有任何妄加评价的意思,因为这也是我的生活,我的外婆为了我,把家里什么好的有营养的都留给我,连给我买的橘子她都很少吃,只是让我别扔掉橘子皮留给她泡茶,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没能让她看到我考上大学……”说到伤心处,邵凡的神色透出些许黯然。

“那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才让你外婆抱憾终生,你根本不配拥有一个这样为你付出的外婆!”

“不够努力?这话除了老师家长,最常说出口的就是你们这些少数鱼跃龙门、出身名校的应试教育既得利益者。”邵凡语气平静中压抑着愤懑,“就算所有学生都废寝忘食豁出命去努力,最终考上名校的依然只是名额固定的少数,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负和博弈!该淘汰的多数还是要被残酷淘汰。你们拼命努力让自己成为不被淘汰的少数,并对这种努力的结果而成就满满,可在我眼里,你们就像是感恩节被赦免不至于沦为盘中餐的火鸡,觉得自己的命运之所以改变,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主人的拣选,你们为之自豪甚至自负的天赋、自律、意志、悟性、勤奋,也许在主人眼里就像火鸡身上多了几块斑点一样微不足道,主人才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这只火鸡在赦免仪式上面对人声的嘈杂和聚光灯是否能安静的守规矩、配合他们的政治秀,换句话说就是能不能顺从听话,这才是主人最看重的你们身上的质量。因为听话,你们才在这种如同改造政治犯一样的教育模式中如鱼得水;因为听话,你们才成为被拣选的天之骄子;因为听话,你们才成为被赦免的那只火鸡;但你们的价值却远不及被吃掉的大多数火鸡、还有那场赦免仪式的政治秀更重要,鱼跃龙门的你们对于统治者的价值远远不及让大多数被淘汰掉的人觉得服输服气、自甘认命从而利于社会稳定来得有意义。说得不好听一点,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你们更多是被选定的听话家仆和象征性的政治维稳工具,你们的政治价值远远大于你们的才学、能力能够给这个社会带来的价值,被严格或者说‘阉割’筛选过的你们,就像那只被训练过面对聚光灯只会乖乖任人摆布的火鸡,听话顺从的基因早已深入骨髓的你们从来缺少质疑反抗权威的胆量和勇气,腹中的才学足以使统治者放心只会给他们的统治添砖加瓦而不会对社会的真正进步产生本质的影响,一个个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寄生依赖于这种苟且的体制。”

绝梦冷蔑回应道:“我们的努力被人说得这么不堪,却出自一个从没有在学业上努力过的人之口,自己没有努力过没有经历过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说别人的辛苦拼搏,真是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你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心理,可悲的是你这种逻辑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其它竞争领域都注定了你永远是个失败者!”

“你的自负和倨傲,你以竞争的胜利者自居的成就和自豪,真的全建立在自己的努力之上吗?你真的全凭努力竞争掉了其它对手吗?”邵凡摇了摇头,“听话顺从的人在这种教育制度中如鱼得水,但那些虽然叛逆却富有质疑精神的人,心怀自由而厌恶政治灌输的人,喜欢去探索创造不善于死记硬背的人……太多太多这样的对手,早已被教育机器帮你们从竞争道路上清除了,更确切的说,是课本中掺杂着那些虚伪欺骗、意识形态的饲料污染了知识原本的纯净芬芳,让他们对知识产生厌食、对书本产生厌恶;是劳改营式的洗脑教育方式摧残了他们强烈的个性,让他们对学习产生抵触;是这种把大人当做孩子管理的社会体制下、进而把孩子当做婴儿管理专门制造巨婴的教育制度压抑了他们不同寻常的成长天性,让多少本可以生长为参天大树的树苗挫败迷失;所有的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让他们被应试教育淘汰出局,为你们这些听话顺从的学生腾出一条康庄大道!
现在回想一下上学时的经历,除了学校里那种像监狱一样压抑的气氛,感触最深的就是历史、政治和语文课本中被掺入了多少粉饰和洗脑,还有那些被严格筛选过的政治正确的知识又有多么贫乏和无趣,甚至连外语课本中也不乏意识形态的歪曲诱导……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恶,草菅人命的恶只是祸害当下,而对知识真相的歪曲亵渎却是遗祸子孙……看看那些成功实施了这种以粉饰谎言为基础的意识形态洗脑教育的前车之鉴——成功实行了军国主义教育的樱日国和纳粹主义教育的第三帝国——看看他们昔日的下场!那些被淘汰的人,那些没有与这种教育制度为伍的人,是的,他们是被淘汰了,在你嘲弄的眼里意味着无能和失败,但在我眼中,他们要是都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万劫不复和悲哀!”

“我丝毫没有嘲弄那些应试教育失败者的意思,也承认他们之中不乏优秀可惜的人才,但任何制度都有它的弊端,尤其是我们现在的优秀教育资源还很有限的现实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保证公平就免不了牺牲一些东西,顾全多数牺牲少数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保证教育公平才是第一位。”

“公平?”邵凡不禁一笑,“你觉得这种教育制度真能保证公平公正?别自欺欺人了,这种看似公平公正的教育制度从来都是腐败和特权的温床:在过去,手中稍有权势的人,如果孩子的成绩考大学无望就直接让孩子去当兵,当个几年兵回来就动用关系转业分配到体制内工作,等于直接把高考架空,窃取平民大学生辛苦考上大学才能分配到的体制内工作,这种现象直到现在仍然存在;现在,在高校招生环节中,寻租空间无处不在,可以利用高校预留指标进行‘点招’,可以利用‘调档’的自由裁量权‘提檔’录取,可以在招生结束后进行‘补录’,还可以在调剂、保送、定向招生等环节暗箱操作……这其中保送机制最为耳熟能详,公开的保送制度早些年由于社会的不满已基本废除,但隐性的保送仍然服务于权贵阶层,被称为‘递条子’或者‘关照录取’。每年京大、清化、复亘等名校都留出一批名额预备给朝廷达官贵人的衙内千金,各地的中小学名校也都给当地达官显贵的孩子留有名额,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吧?要不是前政议院办公厅主任那位经常出入高级夜店的衙内开着豪车带着两个裸模出了车祸东窗事发,谁能知道他一直用着化名在京大上学?还有那位在京大一边读研一边玩弄女生甚至将她折磨自杀的牟姓男子,这种纨绔子弟是怎样混进京大的?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国有银行在省的分行行长,仅仅副厅级的官员就有如此大的能量,那些权势更大的人能为自己的孩子怎样打通应试教育铺路更是不敢想象……
那些人一方面以高考的公平正义性麻痹人们,一方面却在利用手中的特权钻教育制度的空子。平民学子辛苦努力不如别人动权花钱来的容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公平吗!不仅如此,帝京的高考分数线跟全国相比有多低更是路人皆知!至于为什么,恐怕也是路人皆知。其它省份的孩子拼命努力,每个省得到的也只是少得可怜的名额,而帝京却坐拥大批名额,如果说其他不公还有必要遮遮掩掩,这种不公恐怕是全天下最明目张胆。
连最至高无上的高考都已沦落至此,那中考就更不用提了,对权贵来说更有操作空间更有所谓的规则可潜,人们的关注总是集中于高考,却往往忽略掉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中考已经帮高考完成了一小半的功能,筛掉了一小半由这种教育制度鉴定为不合格的学生,完成了全日制普通高中和职高的分流,这之中有多少达官显贵的肮脏又有多少平民子弟的悲哀,又有多少你口中所谓的公平公正!”

“你说的这些都是教育外围的社会问题。”绝梦依旧辩驳道,“并非是教育制度本身的问题。”

“真是揣着明白装胡涂。”邵凡不客气的说,“教育制度本身就是社会制度的套餐,我们的教育制度本身就是为社会制度服务的,这种教育就是为了培养意识形态接班人和听话人才的政治工具,如果你那优秀生的大脑还没弄清楚这个基本问题,不如我给你来段最高领袖的语录——培养什么人,是教育的首要问题。我国是罗夏光明党领导的马克萨斯主义国家,这就决定了我们的教育必须把培养马克萨斯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根本任务,培养一代又一代拥护罗夏光明党领导和我国马克萨斯主义制度、立志为罗夏特色马克萨斯主义奋斗终身的有用人才——‘首要问题’、‘根本任务’……这些字眼有多强调,真的恨不得把教育当做党建来抓,我们的教育为什么沦为如今的样子,这句话就能解释一半了!而另一半原因,我用最高领袖重新提起的另一句语录回答你——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这句霸气侧漏的话小孩子都能明白:党的旨意大于一切、党的位置高于一切、党凌驾于一切之上。这简直就是公然的特权宣言!依附于体制的权贵们有了特权,有了光明党的光环赐予的冠冕堂皇的特权,就会大大挤压侵蚀人们行使普通权利的正常空间,就好比一桌盛宴,少数权贵们先去挑肥拣瘦、大快朵颐,给大多数普通人们留下一桌残羹剩饭,人们为了吃饱谁还顾得上礼义廉耻的吃相,最终导致恶性的激烈残酷竞争,这种竞争的压力再由大人传递给孩子、由社会传递给教育,最终造成这种激烈到扭曲变态的教育竞争!”

绝梦冷冷一笑道:“一半的原因是党对教育的领导,另一半的原因是党对教育之外的一切东西的领导。总之一句话,在你眼中教育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党的领导上,可见你对党和政府的敌视到了怎样的地步。”

“一半的原因是教育的政治化专制化,另一半的原因是整个社会体制的专制化。”邵凡纠正道:“我敌视的从来不是什么政党,我敌视的只有专制。是专制扼杀了罗夏民族的思想和活力,让我们曾经落后挨打饱尝百年屈辱;是专制产生侵蚀了大量社会资源的特权阶层,让所剩不多的资源诱发社会底层间如人吃人般的残酷内卷竞争,也让我们的教育沦落到如此残酷的景象。”

绝梦不禁有些无奈道:“我真不知到底该怎样说才能让没有踏入过社会、没有经历过世事艰难的你明白这个世上的一切竞争都免不了残酷的道理,再加上我国人口众多,优质教育资源的僧多肉少和自古重视孩子教育的家庭传统才会导致原本残酷的竞争进一步加剧,最终出现这样的结果,这更多是社会环境所导致的,而非人祸!”

“你这种推卸洗白的冷血逻辑简直和官方对待几十年前那几千万条人命的态度一脉相承,大跃进时饿死了几千万人,官方却避重就轻称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对大跃进、浮夸风等血淋淋的错误路线轻描淡写,说饿死几千万人是造谣,更不提当时为了政治目的,不顾本国人民饿肚子却要无偿援助友邦几亿斤粮食!请问这到底是环境导致的还是人祸!”邵凡越说越愤然道,“然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个国家运行着的还是这套曾经造就了无数惨剧悲剧的框架——以前是生产的大跃进,现在是留学生的大跃进——为了拉拢一些落后国家,为了在这些国家培养未来的亲善势力,为了这些和教育无关的政治目的,官方不计成本的引进大批留学生,并且拿最好的教育资源去拉拢国际友人,让他们上好大学、住好宿舍,每年还有好几万的奖学金,被当成洋大人一样伺候着,让本就有限的优质教育资源进一步挤压,成为讨好友邦的政治工具……而且被当做工具的不止于此,在只重数量不重质量的留学生政策下,一些留学生中的洋垃圾也掺杂其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留学而是来纵情猎艳的,他们到处哄骗女学生,但高校的领导们不但不加以正确的治理引导反而帮着他们制造优越感,比如给留学生腾出好宿舍、游泳池不对本校学生只对留学生开放……有的高校甚至还帮着拉皮条,让男留学生住在女生宿舍楼,最臭名昭著的当属学伴制度……这种无耻趋媚的学伴制度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悲哀和耻辱!我们国家近代之所以饱尝百年耻辱,那是弱小面对强大的无奈,那是落后就要挨打的辛酸,而现在,国力早已今非昔比,却反倒不惜媚态的巴结讨好那些落后国家,甚至不惜把女学生当做讨好吸引留学生的工具,真不知我们的国家到底是崛起了还是在堕落!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有时想想,这种境况甚至还不如慈禧太后的时候,最起码那时我们只是受列强的屈辱,依然能出动军舰保护撤离自己的侨胞,而现在呢?西农大学的董帅,因为女友被几个留学生轮流奸污,他愤而刺死带头犯罪的留学生,结果被抓起来后关押死去,而其余参与犯罪的留学生却无罪释放……某省立医学院的女生在实验楼被留学生强暴,他的男友被几个留学生按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友被糟蹋。事后学校使出公费保研的老办法息事宁人,但那女生却已经发疯……甚至还有的留学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把女生拖到树林里强暴,事后学校以保研把事端平息……这样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天知道有多少被学校封锁消息强行压了下去!曾经我们受尽列强的屈辱,但那种屈辱至少能变为动力让我们奋发图强!而这种屈辱呢?带给我们的除了深深的痛心和无力感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面对邵凡的厉声质问,绝梦皱着眉头扶了扶镜框,“你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仿佛为这个国家操的心比部长大人都多,但说到底不过是以偏概全、爱钻牛角尖的愤青思维,我们的国家很大,林子大了什么事都有,国家太大免不了会出现一些比较极端的个例事件,你揪着那些极端个例就全盘否定党和政府,真是其心可诛!”

“血淋淋的事实已经发生已经摆在面前你还能如此淡定洗白,绝梦,你的灵魂早已变质了,早已不再有你曾经善良正直的一丝影子。”邵凡语气冰冷道:“你说我其心可诛,但我倒想问问你,你从寒门子弟成功跻身为统领校督这样的高级爪牙、高层武官,可身处高位的你为你出身的阶层做过什么?给你的故乡贡献过什么?甚至给你长大的村子又付出过什么?没有,至少从你的记忆中我看不到任何,我看到的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看到的是一个对社会的所有阴暗面,甚至对自己出身阶层的血泪疾苦都选择漠视的聋子瞎子!睁开眼看看吧绝梦,看看寒门子弟现在急转直下的恶劣处境!重点大学里农村大学生数量锐减,来自底层家庭的学生越来越少了,至少三成农村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家里长期举债供他们上大学,有的甚至读着一学期一万多学费的民办本科,多少家庭就这样因教返贫、负债累累。可到头来,那些能力退化的学生连回去种地做生意的能力都没有了,一个个无限接近孔乙己式的悲剧……你总是认为这种教育制度对贫困学生有好处,但现实中,出身贫寒的研究生博士生一个接一个在导师的压迫中自杀,陶崇园、陈泽民、杨宝德、陆经纬、姜东身……这些一连串的名字都是这个时代滴血的泪痕……即使那些熬过求学艰辛的寒门子弟, 当他们踏入社会找工作时,依然要面对重重不公和压迫——邮电大学的博士生吴利辉,他名牌大学毕业了,研究生博士生也考上了,却找不到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工作。他在给母亲留下的遗书中写道:这个世界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我在这里再怎么折腾也激不起半点涟漪。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既得利益集团踩在脚下,所有的奋斗都面临着举步维艰!现在知识太没用了,有用的只是金钱和权势,有用的只是关系和背景。现在要凭正直的才华去出人头地,太难太难了。我也曾试着找过工作,但是没有人用我,我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为了把儿子培养成才,吴利辉的母亲捡垃圾、拾破烂,在工地给人做饭赚钱,一年大部分的时间只是馒头就咸菜,一件蓝色的夹克穿了很多年,每年过年都是那一件。吴利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母亲能住上楼房,坐上小车,不用再为了他去捡垃圾拾破烂,不用再去工地上给人打工瞧人家白眼……可一切都被不公的现实无情埋没!”

绝梦眼中泛起一丝微红,但眼神依旧犀利冰冷,“拿寒门子弟的亡魂和血泪做你观点的左证,你还能再冷血点吗?这样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请问在你眼里什么是不冷血呢?将那些名字遗忘、把那些血痕擦干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息和告慰吗?不!那样他们才更死不瞑目!逝者已逝,无论怎样做也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我们能做的只是怎样去改变社会现状,怎么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因为完全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根本就不可能。”绝梦冷静的响应,“一个社会变得再怎么如你所愿的美好,只要大的人口基数仍然存在,就不可避免出现极端的个例,尤其像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世界第一的大国,这种类似的悲剧任何时候都免不了发生,也免不了成为你这种人攻击党和政府的素材,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只要还有你这种试图诋毁党和政府的人存在,想要找到能支持你们极端思想的极端个例都不难,这是一种大国的无奈和悲哀,也是你们这种鼠目寸光没有丝毫家国情怀的逆反分子难以体会的。”

邵凡冷然叹息道:“你这番话简直堪称面对一切质问的‘金钟罩铁布衫’,可以让自己化解和不接受一切辩驳,但你心里比我清楚,在这种举国维稳的体制下,在这种集权专制层层抽鞭子层层欺瞒的制度下,哪里出现了什么不和谐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是压制处理、封锁消息,能浮出水面的都只是冰山一角,这些浮出水面的一连串事情绝非极端的个例,水面下冰山的体量才更震撼更难以想象……是的,你是从底层通过这种制度少数跃过龙门的胜利者和幸运者,那些失败者和不幸者也许只是你眼中自己一将功成后脚下的万具骨枯,你觉得他们素昧生平、非亲非故,因此可以安之若素、视若无睹,但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些枯骨下埋藏着的还有为你付出最多、为你牺牲最大的至亲,他们一样是这种社会制度下不幸的牺牲品。从你的记忆中我知道,你母亲年轻时在南方打工,因为工厂的机器故障被绞断了三根手指,却没有按照工伤获得赔偿,只拿到少得可怜的安抚费回乡务农,因为残疾嫁给了条件并不好的你父亲,从此生活从未脱离过贫困……”

“这恰恰证明了那些工厂主和资本家的黑心,证明了资本的万恶!”绝梦语气激动的打断道,“为了追求最大利润忽视对工人的保护,出了事更是打压推责,后来我调查过那个工厂主,可惜他已经过世,不然我一定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仅仅是资本的恶吗?”邵凡摇了摇头,“工人维权主要依靠工会,可我们的工会在哪,早就被政府收编成了凭空的摆设,不止是工会,还有红十字会、慈善总会……这些本该是民众自发维护自身利益的机构全都被垄断全都被架空全都成了官,成了官员们各种贪污腐败、藏污纳垢的舞台!官僚主义的触角无处不在,一个工厂想要开起来顺利运营,打点好和官员的关系是一切的前提……于是官员成了工厂主的靠山,工厂主可以毫无顾忌的追求最大利润,对工人的压榨更加有恃无恐,势单力薄的个人悲剧便由此注定!还有你母亲的病在发现大半年前就觉得不舒服去县医院做过检查,但医院误诊为是个囊泡,不是肿瘤,耽误了治病的最佳时机,后来成了晚期治病无钱,你和父亲曾商量过向医院追责,好获得一笔赔偿费解母亲治病的燃眉之急,但终于还是放弃,因为你明白自己告不起,上了法庭不但告不赢,事情还可能会闹到学校对你学业前途不利。为什么?因为医院不止是医院,还代表着官,就像这个国家的学校一样,医院也早已成了行政化的官场,背后巨大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没准哪一根关系层层传递着连到京城、连到你的学校……是啊,在这个国度里,到处都是官,无处没有官,还美其名曰‘人民公仆’。你母亲身体不好,长期吃药,在你长大的村子里,当时每个村的救济金很少,摊到每个贫困家庭里根本杯水车薪,就这还要被村干部克扣贪污一些,他们才不管那是你母亲的吃药钱,于是本该一次该吃四片的药,你母亲一次只舍得吃两片,后来干脆一天三次变成两次——只是为了省钱好让你在学校吃的好点……”

“不要再说了!”绝梦厉声道,“你根本没有谈论我母亲的资格!”

“你在逃避什么?怕我触到你心中最讳莫如深的痛处吗?可答案是明摆着的,你母亲的慢性病后来发展为绝症,离不开她没有好好吃药的原因,离不开她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更离不开这种腐败的官僚制度!而你呢?最终却成为帮这种制度看家护院的鹰犬,对它一切的问题和阴暗视而不见,只为自己通向荣华富贵的道路唱赞歌,还说这种教育制度多么公平公正,是啊,这条在你口中冠冕堂皇的道路却使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走通?是你母亲的生命和你姐姐的不幸,是她们为你铺就了这条路,是你母亲用可以为你付出的一切成全了你的一将功成,而不惜自己成为深埋在你脚下的那具枯骨!”

“住口!你没有资格谈论我母亲,更不许你出言相辱!”绝梦怒容狰狞的打断道,似乎要把邵凡碾碎的杀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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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和无刹的对决仍在继续,两人几经周旋,雷霆显然已经处于下风,那头巨大的海德拉让他吃尽了苦头。

但海德拉庞大的身躯实在笨拙,即使掌握主动也难以给灵巧敏捷的雷霆致命一击。

一番激烈的厮杀过后,成片的大楼沦为废墟,雷霆站在废墟之上,终于止住了不停和无刹捉迷藏的脚步。

“你怎么不逃了?”无刹朝他戏谑的说,“是不是被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追着觉得很丢你最强镇抚校司的面子。”

雷霆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无刹,是你逼我的,我本不想毁掉这座城市,毕竟该死的人只是你,这里的人们是无辜的,看来今天要有不少无辜的人跟你一起陪葬了。”

“哼,大言不惭的家伙,你已经山穷水尽了,就算困兽犹斗也翻不过我的五指山。”

“看看这些被你毁掉的大楼,哪一座的倒塌没有伤及大量平民无辜,你身为上州守护,连市民的生死都不顾,我又何必在你的地盘充什么好人。”

言毕,雷霆双掌重重击向地面,一阵爆闪的电磁冲击波向周围方圆几公里的范围震荡开去。

在“电磁闪爆”的冲击下,连空气都被离子化,方圆几公里城市的上空弥漫着一层幽幽的蓝光,先是各类钢铁对象悬浮汇聚起来,接着连坍塌的大厦钢筋骨架也蠢蠢而动。

无刹见势不对,趁雷霆的最后一击还在蓄势之中,忙驾驭着海德拉向他迅猛袭去。

雷霆目光一横,一座座摩天大楼轰然倒向无刹,不停的迟滞着无刹的奔袭。

与此同时,无数大大小小的钢铁对象悬浮于城市半空,先是汇聚成多条长长的钢铁洪流,最终凝结成一条巨大无比的钢铁巨龙盘桓于城市上空。

“天雷龙闪!”随着雷霆一声大喊,乌黑的云层中雷鸣电闪,奔腾而下的雷电附于钢铁巨龙之上,巨龙周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向无刹和他的海德拉扑去。

两头巨兽的撞击仿佛是要毁天灭地,周围的城区在犹如核爆的剧烈冲击中尽数化为废墟。
无刹奋力抵御着雷霆的攻击,海德拉的三颗头颅火力全开,周围所有的消防栓也全部爆裂开来,汹涌的水势化为坚固的冰甲阻挡着钢铁巨龙的冲击。

眼看双方就要陷入胶着,雷霆周身再次散发出不详的蓝光,被无刹的“绝缘冰甲”锁住的“八门遁雷阵”猛然冲破束缚,刺目的闪电从四面八方向无刹和海德拉劈射而来。

只顾全力防御面前的无刹对此毫无防备,顷刻被湮没在一片爆裂震天的雷光之中,正面坚固的防御瞬间瓦解,钢铁巨龙势不可挡的向无刹和海德拉发出致命一击。

剧烈的爆炸过后,钢铁巨龙散落为无数钢铁碎片散落在地,海德拉的残破身躯也倒在地上再无生机,躺在一边的无刹浑身是血的奄奄一息。

雷霆气喘吁吁的走上前去,望着血泊中的无刹道:“胜负已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这个上州守护的位置,到底你我谁才更有资格!”

无刹似乎仍对自己的败局难以置信,吃力的张开嘴唇道:“你的‘八门遁雷阵’本已被我困住才对……”

“真正的实力不光是凭蛮力,还要靠脑子。”雷霆言笑彬彬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被你困住是因为我根本不想挣脱,我明白单凭一招一式很难解决掉你,要不是表现得弱势一点,怎能让你放松警惕以为我最后是孤注一掷的死命一搏,才只顾眼前不顾身后呢!”

“你心机这么深……怪不得部长要对你严加防范。”说着无刹眼角阴险的一绷道,“不过我已经向‘黄字小队’发出召集令,他们稍后就会赶到,虽然你打败了我但也被消耗得差不多,只要他们赶到,今天你怕是插翅难逃。”

雷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还真怕他们不来,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无刹看对方成竹在胸的样子,盯着雷霆眼角恶狠狠的抽搐了一阵,雷霆随即手起手落,带着无刹的脑袋来到一座尚未倒塌的大厦楼顶静候“黄字小队”的到来。

不一会儿,“黄字小队”的两名黑衣校督便匆匆赶到,眼前这片巨大的城市废墟令他们怎么也难以和昔日繁华如梦的上州联想在一起,当他们找到雷霆,看到雷霆身旁摆着的无刹头颅,不禁面露惊骇的退后了几步。

“雷霆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你反了不成?”

“你们两个先稍安勿躁,等你们小队人来齐了再告诉你们也不迟。”

另一名高个头的黑衣校督感觉同伴有些明知故问,“他敢杀掉部长的亲信无刹大人,这不明摆着要跟部长大人作对吗!”

雷霆笑而不语,不慌不忙仍正襟危坐。

那两人看这架势也不敢轻易妄动,他们似乎明白凭他们两个还难以对付雷霆,只有等待援兵才是上策。于是两人在楼顶摆开和雷霆对峙的架势,严阵肃立丝毫不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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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邵凡那边,眼看绝梦气势汹汹,浑身杀气腾腾,邵凡不敢有任何保留,直接祭出天魁全力应对。

“天魁出云!”巨大的天魁吼啸而出,几乎要将体育馆的天花板撑破,绝梦顿时止住攻势,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眉头紧锁。

邵凡一跃跳上天魁,转身向绝梦反攻而去。

强如身为统领校督的绝梦,在天魁面前也不敢轻易正面硬碰,腾挪躲闪中将手中的黑皮书抛向空中。

邵凡早觉得绝梦手中那本厚厚的黑皮书有蹊跷,果然,黑皮书在空中如天女散花般解体,飘曳纷飞的书页像一个个锋利的金属刀片,向天魁背上的邵凡席卷而来。

邵凡随即将狼刃斩切换至战甲形态,驾驭天魁强行穿过狂飞乱舞的页刃风暴冲向绝梦,锋利的页刃蜂拥着冲向邵凡,不断和战甲擦出火花,但对邵凡似乎无关痛痒。

绝梦见状随即又一挥手,无数书页仿佛折纸般变成了小人儿的形状,一个个先是发出萤火虫似的微光,然后全息成像变成绝梦的样子。乍一看仿佛无数绝梦散落在体育馆的各个角落,而刚才真正的绝梦转瞬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邵凡的攻击顿时没了方向,无数的‘绝梦’潮水般向他涌来。他知道真正的绝梦就藏身在这些‘书页分身’之间,随时准备在虚实之中给他以致命一击。

于是他片刻不敢放松的应对着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这些进攻虽然都是‘书页分身’的佯攻,并未遇到绝梦的本体,但破坏力依然不容小觑,‘书页分身’所掠之处,邵凡的战甲上擦出一道道细密的切痕。

一番车轮战下来,邵凡被累得气喘吁吁,他正困于万军丛中一筹莫展,忽然天魁身上的鳞片竖立起来,而后开始像无数小小的螺旋桨一样急速转动,周身的气流随之激烈涌动,无数‘书页分身’仿佛被气流吸到天魁身上,纷纷被绞得粉碎,剩下的开始大批后退,但天魁猛然张开狰狞巨口,经过刚才的全身蓄气,一道风驰电掣的气流旋涌喷出,仿佛一道强劲的龙卷风将“书页分身”席卷得七零八落。邵凡惊讶于天魁还有这等杀手锏,原来刚才他面对无数“书页分身”自顾不暇,天魁于是启动了自动战斗系统。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的“书页分身”溃不成军,只剩下零星几个在半空漂浮着,绝梦轻轻鼓掌着从观众席的后面现身,边缓步走下台阶边面带微笑的说:“不错,真是不错,我原以为你根本驾驭不了天魁,没想到你们配合得这么默契。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我低估了你,虽然我已经达到了一半目的,但你这一半才是最棘手的。”

“什么达到一半目的?”邵凡困惑问道。

绝梦嘴角的微笑扬起一丝冷酷的味道,“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就在刚才,天诛已经将逆反组织的总部基地摧毁,我对你的意识侵蚀虽然差强人意,但还是从你记忆中得到了最有用的情报——就是你在逆反组织的教堂塔楼上看到的周围地貌。通过当时你们从黄纲到总部基地的时间推算方圆半径,经过天诛强大的地貌比对系统的筛选,几秒钟就锁定了符合条件的唯一一处地点,然后我对天诛下了变轨攻击指令,现在你们的总部已经消失不见……哦对了,我还从你记忆中获得了一条重要的情报,原来卫将军早已回国,就藏在你们的总部基地,不过现在无关紧要了,他已经跟着基地永远消失。”

邵凡听罢心下一沉,总部基地真的被摧毁了!?那会长还有大家,岂不是都跟着……想到这,他一阵无比的痛心自责,若不是他被绝梦轻易侵蚀了记忆,大家也不会招此厄运!

望着绝梦志得意满的样子,邵凡心中的悲愤横冲直撞,他握紧拳头浑身颤抖着,目露凶光的样子仿佛一头狂怒的野兽。

随着天魁一声嘶吼,邵凡发疯似的朝绝梦袭去。绝梦腾身而起,一跃撞破体育馆的顶棚玻璃冲了出去。邵凡也跟着追身上前,天魁的庞然身躯将体育馆的顶棚撕裂开来,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息,但天空依然阴霾,周围广场上的行人见此一幕纷纷四下散去。

绝梦站在棚顶另一端望着邵凡道:“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你还不明白?逆反组织总部已经覆灭,凭你自己再怎么折腾也成不了气候,继续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邵凡愤怒的喘息着,“就算为大家报仇,今天你我也要有个了结!”

绝梦无奈一笑:“你若这么执拗到底,那就让天诛送你最后一程!”

说罢绝梦打了个响指,瞬间整个天空仿佛被鲜血染红,一道夺目的红色光柱穿透云霄直直射向体育馆。

还好邵凡和天魁正向绝梦移动,那道光柱与他们擦身而过,邵凡回身一看,半个体育馆只剩下一片焦坑,原来这就是天诛的“毁灭光波”,若不是天空乌云密布,恐怕它的威力无可限量。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道光柱便向邵凡追逐而来,所掠之处,一切都随之灰飞烟灭。邵凡只能拼命闪躲,然而自己虽身巧敏捷,巨大的天魁却行动迟缓,眼看就要被“毁灭光波”吞噬,邵凡只得迅速将天魁收入铁匣,让它离开战场远远飞落在不知什么地方,自己则继续和绝梦周旋。

绝梦见这种追逐几乎是白费力气,于是马上调整策略,持续的“毁灭光波”变成一道接一道光柱突然自天而降。

邵凡无从判断天诛的攻击落点,只能让对方也难以判断自己的移动轨迹,于是他时进时退、时左时右的不停周旋着向绝梦迂回靠近,绝梦随即召来几个“书页分身”在他周身环绕,真假交错间数个“绝梦”向不同的方向散落开来,令邵凡的攻击无从着手。

邵凡扫视了一眼,一共八个“绝梦”散布在体育馆的各个方向,他一时想不到好的对策,只能用各个击破的笨办法寻找绝梦的真身。

微停的雨势又变得滂沱起来,密集的雨幕中邵凡和八个“绝梦”不停缠斗着,天诛的“毁灭光波”不时从天而降,但由于之前的意识侵袭失败令邵凡对此已经有了免疫,绝梦的神经感知无法再起作用,这令他无法轻易判断邵凡变幻不定的移动轨迹,面对邵凡这样灵巧渺小的目标,天诛的攻击如同炮弹打苍蝇一样次次落空。绝梦的终极武器“天诛星”——这颗位于近地轨道的卫星武器,它存在的意义更多是对航母战斗群和大规模地面部队的震慑力,自天而降的“毁灭光波”可以轻易使大规模的部队溃不成军,但攻击一个单独的个体目标却是费时又费力。

一个,两个……眼看邵凡将“书页分身”接连斩落,绝梦终于抛出了手中的银色手杖,它顿时变软变长,如长蛇般绕到邵凡身后,从胳膊到脚将邵凡紧紧缠住。

邵凡被紧紧束缚艰难动弹着,虽然有战甲的保护不至于被勒窒息,但他知道这样下去必然难逃天诛的致命一击。

绝梦见邵凡已然中招,舒了口气道:“这根手杖是我心爱之物,今天算是为你陪葬,不枉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勇气和实力。”

邵凡狠狠的盯着绝梦,无所畏惧的等待自己的最终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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