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代课老师
山北二高是县里的两所公立高中之一,由于位于城里寸土寸金的闹市区,本就占地不大的校区不得不被一条南北大街分成了东西两处,东面是操场,西面是教学区,整个校园像个侧立的“吕”字格局。
邵凡顺着一座座屋脊匆匆赶到学校附近平安落地,环顾四下见没有其他人看到,不禁长舒了口气,旋即撒开腿继续向校门口跑去。
到了校门口,只见东边的操场上,一群群高一新生正“英姿飒爽”的列队站齐。上午刚分班完毕,新生们下午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军训,看着这一幕邵凡不禁想起五年前同样站在那里的自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唏嘘。
穿过空荡荡的校园,当邵凡气喘吁吁的来到五楼的教室门前,清脆的上课铃声也随之响起。班主任曹老师像往常一样上课前巡视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没等邵凡踏着铃声的尾巴溜进教室,他便朝其摆摆手指了指走廊西头,邵凡心中一沉,只好垂着脑袋跟着班主任朝办公室走去。
“邵凡,这星期你已经第二次迟到了!”年近五旬的班主任点了支烟,透过方形镜片的目光显得不怒自威,“让我怎么说你好——我不是不了解你的特殊情况,否则也不会破例让你以连三本都挂不上的成绩进我带的班,可你现在这种表现确实让我有些失望……”
“老师……我把下午要交的一份卷子忘家里了,半路回去拿才来晚的。”邵凡站在那,磕磕巴巴的如实说道。
“不要动不动就找理由,任何理由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学习态度的问题,平时忘拿个卷子容得了你马马虎虎,可要到了考场上还容得你马马虎虎?要是高考时半路想起忘了带准考证,难道还要全体考生等你回家一趟来了再开考吗!”
班主任的语气变得愈发严厉,邵凡的头也随之垂得更低。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邵凡低声回应道。
班主任点点头,语气转为和缓道:“其实我也了解你的情况,每个人遇到家里的变故都容易变得消沉,但你已经不小了,如果今年再不加把劲给今后的人生一个交代,真正的苦日子可是等在后面……老师批评你无非是想让你振作起来,只有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上才能尽快走出生活的阴影,你明白吗?”
“我明白,知道老师是为我好。”邵凡依然低着头说。
“嗯,这样就好,绝不要再有下次了,回去上课吧。”
邵凡点点头,随即折身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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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阴天,教室里却闷热一片,七十多个学生满满当当几乎塞满了整个教室。
邵凡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到倒数第三排过道旁的座位,默默打开历史课本翻到老师正在讲的那一章节。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正在讲授关于两个世纪前西方大陆革命浪潮的历史,而说到这段历史自然离不开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萨斯。
“两百多年前,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萨斯痛心于当时社会的不平等和劳动人民深切的苦难,将自己一生的智慧和精力奉献给了解放全人类的革命事业……虽然历经一次次的失败,直到最后贫病交加的离开人世也未能目睹革命理想的实现,但他的精神和思想却一直影响着人类的历史进程,引导着世人为建立一个没有压迫、剥削和贫困的美好世界而奋斗……时至今日,我们罗夏国作为当今世界第二强国,也是最强盛的马克萨斯主义国家傲立于世,在光明党的正确领导下,用经济的繁荣与社会的和谐逐步践行着导师的宏伟蓝图……”
讲完了这段历史,台上的老师接着又说道:“上次发下去的卷子,有道议论题竟然有同学空着没写,我早就告诉过你们,遇到实在不会的题,就算是随便写点也不能就这样空着,说句玩笑话,哪怕你写个 ‘光明党万岁!’或者‘马克萨斯主义万岁!’上去,阅卷老师兴许也能给你点分啊,这叫政治正确你们懂不懂?”
台下的学生听罢纷纷笑了起来,不过邵凡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邵凡依然如故的一边听讲一边作着笔记,尽管他觉得相较于讲台上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倒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听来分外悠扬和真切。
趁老师停下来摆动多媒体课件的当儿,他轻描淡写的在笔记本的一角画了只蹩脚的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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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最后一节是外语课,然而教外语的徐老师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一位长发飘飘的年轻女老师脚步轻盈的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外语代课老师夏诺妍,这几天你们的徐老师请了病假,将由我暂时负责大家的外语课……”
新来的夏诺妍老师面带微笑的用流利的外语介绍着自己,而邵凡的眼神却一愣一怔的,倒不是因为这位老师是位不折不扣的美女,而是一种恍如隔世般的尴尬巧合紧紧摄住了他的心魄。
夏诺妍,三年一班的夏诺妍,那时的她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坐在前排清秀文弱的背影在邵凡眼前隐隐浮现,不知不觉小学毕业了这么多年,如今回荡在他耳畔、呈现在他面前的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张令人怦然心动的脸。
犹记得因为打小就是邻居,并且好几年都在一个班级,放学路上他们总是顺路一道回家,一个背着书包一个拎著书袋,有说有笑、悠哉悠哉。因为她比他大了将近一岁,她总是叫他小凡,而他亲切的叫她诺妍。
由于夏诺妍的父母都要上班,遇到他们下班回来晚时,两人放学后就一起在邵凡家里做作业、看电视。
每到周末,两个孩子便经常去附近的草地上和其它的同龄孩子自由自在的嬉戏,温暖的阳光下常常洋溢着他们的欢声笑语。而周末晚上的时光,最惬意的事莫过于三四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烤白薯吃,吃得嘴巴黑黑的,像长了胡子似的,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的好不滑稽。
记得有一次,电视上说晚上有流星雨,于是两人相约吃完晚饭后一起去后面的草地等待着流星雨划过夜空的那一刻。
一直等了许久,当隐约看到一条条闪亮的尾巴长长划过澄澈的夜空,他们低下头许下心愿的温馨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不过后来,夏诺妍便随着家庭的变故转学去了外地,从此以后,两人便失去了联系……
往事如昨日般一一涌现,或是带着懵懂的温馨和浪漫,或是掺杂着淡淡的忧伤和遗憾,但无一不令此时的邵凡感到窘迫黯然,他曾想象过无数种自己和诺妍重逢相聚的场面,却万万没想到命运会以这种无比难堪的方式让他们相见!
当听完台上夏诺妍的自我介绍,邵凡心中更是一阵惭然,原来她今年刚从外国语大学毕业——这是所三省五市的联合大学,论名气和地位虽不及四大名校,但在全国重点大学的排行榜上却也赫赫在列——曾经的同班同学,如今一个是毕业于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是连续三年名落孙山的复读生,一个成了老师一个成了学生,这种不可思议的悬殊差距让邵凡觉得那么羞愧无颜,他低着头不敢望向黑板,暗暗祈祷自己最担心的一幕不要在课堂上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邵凡一直低头盯着桌上的课本,只有当黑板上响起写字的沙沙声时才微微抬起视线。望着讲台上夏诺妍的背影,她那垂肩的长发和一身黑色短裙、雪白衬衫的职业装扮,似乎再也难以和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联系起来。时间能改变一切也能湮没一切,事到如今他们已然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了,邵凡如此这般的想着,随着夏诺妍转过身来,再次把视线埋在了课本之中。
窗外的微雨渐渐停歇,阳光从云隙洒落,教室里变得亮堂了许多。眼看还有几分钟就要放学,这节难熬的外语课将解脱,然而平静中倏然碰落在地的钢笔却将邵凡的隐匿瞬间卸去,他有些迟疑,但还是低下头去捡起掉落在过地道上的钢笔,当抬起头时不无担忧的朝讲台瞄去,竟和她投来的目光迎然相对,不偏不倚。
那轻微而短暂的一怔,正在讲课的夏诺妍竟一时顿声,而邵凡的目光再也无从闪躲,整个人仿佛定在了那里。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几秒钟,映在邵凡眼中的她乌亮的眸子,除了掠过一丝惊讶和困惑,似乎还有其它的什么飞速闪过,但未及邵凡揣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夏诺妍也随即收回视线继续讲课,好像刚才的一刻从未发生过……
邵凡脑袋里感觉蒙蒙的,当下课后看到夏诺妍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时尤其如此,他感到了疏离,感到了冷漠,甚至还有种被人瞧不起的窝火。然而他也明白,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过去的林林总总早已化为了毫无份量的空气,他和夏诺妍如今只是两个身份悬殊的陌生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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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虽然放晴,邵凡心中仍阴郁一片,放学后他顺着人群朝校门走去,刚出了学校却听到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夏诺妍正抱着几本书伫立在校门外,似乎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邵凡不无惊讶的表情,夏诺妍走上前微微笑了笑,但在邵凡眼里却带着几分嘲笑的味道。
“邵凡……难道你不认得我了?”看到邵凡怔怔的样子,夏诺妍依然微笑着说。
“怎么会呢。”邵凡勉强一笑,“刚才上课时就认出你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似乎察觉到了邵凡心中的尴尬,夏诺妍脸上的笑容转为平静道:“是啊,是挺巧的……这么多年没见,一开始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后来问了你们班主任才知道真的是你。”
“那你一定很惊讶吧,你都大学毕业了——可是我……还在这里上高三。”邵凡不无自嘲的说。
“我听曹老师说了。”夏诺妍不无怅然的望着邵凡,“离高考还剩几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不是外婆去世的打击,今年你本该能考上大学的。”
“考不上大学是我实力不济,和我外婆没有任何关系。”邵凡冷冷道。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邵凡一阵沉默,面对和夏诺妍的久别重逢虽然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一种自惭形秽的别扭感却催促着他赶快解脱逃跑。
看邵凡不怎么言语,夏诺妍似乎有些懊悔刚才说错了话,于是转移话题道:“你现在住在哪?还是在北城门那条街上吗?”
“嗯……”邵凡面无表情道。
“哦,那你现在一个人住?”
“嗯,你现在住在哪?”
“在学校老家属院的宿舍楼,就在北面不远。”
“哦,挺好的,女孩子住在宿舍比在外面租房子强多了。那个……我该回去了,晚上还要上自习。”
说罢邵凡便兀自离去,撇下夏诺妍欲言又止的站在那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邵凡心中纷乱不已,他没想到夏诺妍会特意在校门口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漠然是不是有些过分。不觉中脑海里又浮现出夏诺妍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就像他的天使,而现在她的身份却是他的老师。现实的巨大反差让他感到难以接受而又无可奈何,今后几天该如何在课堂上面对她更是令他愁肠百结,他唯有寄望于请假的徐老师尽快康复,早日结束这种尴尬难堪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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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对邵凡简直如同煎熬,每到外语课上他都分外纠结,总是低着头不是,抬起头听讲又怕和夏诺妍对视。而邵凡的存在仿佛对夏诺妍毫无影响,站在讲台上的她依然自信从容、专心致志,即使在教室里巡视时经过邵凡身旁,也从未刻意停留过一分一秒。
然而邵凡总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只要夏诺妍身在教室,他就觉得不自在不舒服,学习上更是状态全无,只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些,让夏诺妍的课赶紧结束。
到了第三天上午,因病请假的徐老师仍未出现,失望之余邵凡在外语课上更加心不在焉,他真的厌恶透顶了这种以学生的身份听曾经的同班同学讲课授业、好像自己比她低了一个辈分应该称她为姑姑或阿姨的感觉。
“邵凡同学。”夏诺妍的声音冷不防传来耳畔,“我刚才讲的语法你能随便说个句子举例一下吗?”
正在走神的邵凡瞬间被拉回到现实之中,他起身站在那一脸茫然,根本不清楚刚才夏诺妍讲的是什么语法。
“呃…………”
尴尬的沉默,凝固的气氛,还有周围同学纷纷投来的目光……邵凡无可逃避的注视着夏诺妍那张平静而端丽的脸,心中压抑着一股愤然的火焰——他觉得夏诺妍简直是在故意让他难堪。
“我……那个……”邵凡吞吞吐吐道,此时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你根本没有专心听课是吗?”夏诺妍直截了当的问。
没想到当着全班同学夏诺妍竟会这么对他不留颜面,邵凡愤懑之余,更是心生一种抵触的情绪,于是索性不再做声,用沉默来应对夏诺妍的咄咄逼人。
“如果你刚才听讲了,没有理由答不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邵凡仍旧不说话,仿佛眼前的夏诺妍并不存在一般。
看邵凡固执得半句话不说,夏诺妍的目光微微垂向一旁,少顷重新抬起视线道:“那你坐下吧……”
邵凡随即折身坐下,心下暗暗庆幸夏诺妍没有说下课后让他去办公室之类的话。
这段小插曲似乎告一段落,台上的夏诺妍继续讲课,台下的邵凡依旧漫不经心的听着,然而让人莫名其妙的是,之前讲起课来还如行云流水的夏诺妍却频频陷入短暂的停顿,甚至在黑板上板书时还写错了一个单词。虽然她马上发现并更正过来,但邵凡看得出她一定有什么心事。
随着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夏诺妍收拾完东西离开了教室,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邵凡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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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后,邵凡经过菜市场买了几个西红柿,准备回家做个西红柿炒饭当做午餐。外婆去世后,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也学会了日常花销的精打细算,除非时间很紧,一般都不在外面吃饭。
当他提着购物袋走到自家院子外,竟意外的发现夏诺妍已然在院门前等他回来。
邵凡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意识到她的造访一定带着上午那节课上对他的余怒和不满——尽管她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邵凡不无郁闷的说。
“邵凡,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邵凡明知故问。
夏诺妍似乎并不急于开门见山,只是平心气和的笑了笑道:“我都过来登门拜访了,难道不先让我进去坐坐?”
邵凡愣了愣,虽然不怎么乐意却又实在找不到把夏诺妍拒之门外的理由,只得掏出钥匙请她进了院子。
狭小的院落、陈旧的砖墙、丛生的杂草、斑驳的门窗……当夏诺妍踏进院子的一刻,脸上的笑容倏然止住了,她伫立在那里良久无言,仿佛眼前的景象撕扯着记忆中的什么东西,带着破碎支离而凋零落去。
“进屋里坐吧。”邵凡回头对她说。
“哦。”夏诺妍这才回过神来,跟随邵凡进了正屋。
正屋的外间是个不大的客厅,邵凡给夏诺妍倒了杯茶,然后沉默无言的坐在她对面。
“邵凡,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吧。”夏诺妍放下手中的杯子,带着几分上课时的口吻对他说。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上午那节课让你不高兴了。”
“我不明白。”夏诺妍困惑的望着邵凡,“为什么在我课上你态度会……”
“是你先故意让我难堪的!”邵凡打断夏诺妍的话道,“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犯难。”
“可你根本没好好听课,作为老师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那你就去找班主任告我的状好了。”邵凡有些破罐破摔的说,“你的课反正我听不进去,班里学生那么多,何必要斤斤计较我一个!”
“是我课讲的不好……还是我本人让你觉得很讨厌吗?”夏诺妍脸上静寂得没有一丝表情。
“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到底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好,在你课上我就是觉得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这是我听过最含糊其辞、最莫名其妙的理由!”
“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受!”邵凡如实相告道。
夏诺妍听罢一阵沉默,目光中透出困茫而无奈的神色。“……那你的外语就准备这样放弃了?”少顷她声音微凉的说。
邵凡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几天课嘛,等过几天徐老师请假回来又耽误不了多少。”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夏诺妍一脸认真道,“其实徐老师根本没生病,是他家人得了重病在省城住院,他正忙着照顾家人,最短也要一个月后才回来。如果你打算继续这样下去,影响的不止是你的外语成绩,等明年高考你这一年的复习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邵凡表情一怔,如果徐老师真的一两个月不回来,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今年高考他的外语成绩本就不怎么样,倘若这样下去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苦笑——为什么命运总要和他作对,为什么会是夏诺妍,为什么偏偏是她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闯进他的生活,让他有心无力、进退两难。
“其实我也不想……可……”他吞吞吐吐道,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也许我的存在确实让你很尴尬……小时候你就很要强,所以在课上我一直装作和你不认识,即使对曹老师也从没提起我们以前是同学和好朋友的事,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你安心?还让你那么在意吗?”
邵凡没有吭声,仿佛默认了夏诺妍的话。
“好吧……”夏诺妍撇过脸去放弃似的说,“如果实在让你觉得为难那我就离开这个班,请教导主任另找一位老师给你们代课,明天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说罢她起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流露出一抹黯淡的寥落,又带着几分决然的神色。
邵凡万万没想到夏诺妍会做出这种决定,刚觉得彻底解脱的他忽然又陷入一阵痛苦的纠葛,他不会不明白夏诺妍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对一个刚参加工作就被委以重任去教高三班的新老师来说,不管以何种理由去面对教导主任,都无异于承认自己能力的不足甚至是责任的缺失,不仅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以后的工作更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想到这,邵凡顿时站起身朝夏诺妍的背影喊道:“你说不想让我在意那么多,可你怎么就不能不去在意我的存在呢?何必要这样毁掉自己的工作!何必要让我觉得欠你什么!”
夏诺妍止住脚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平静说道:“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工作虽然重要,但就算离开这个班、离开这个学校我也可以有其它选择,可明年的高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为了一份工作耽误你的一生,那我就太自私了。”
听到夏诺妍的话,邵凡胸口竟一阵难过,在矛盾和纠结中他恍然觉得和夏诺妍相比自己才是那个自私的人,面对现实只会一味逃避,为了自己痛快而让夏诺妍承受本不该承受的挫折,这不是懦弱又是什么,一个堂堂男儿会做得出这种事吗……眼看夏诺妍即将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夏老师……”尽管觉得无比别扭,邵凡终于还是开口道,“给我些时间再做决定好吗——我会试着去改变的。”
夏诺妍回身望向邵凡,目光中有惊讶也有一丝拨云见日的温暖。这温暖让邵凡感到某种曾经的熟悉,像是小时候他们一起在草地上追逐蝴蝶时午后阳光的气息。那时的天那么蓝,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自在烂漫,然而如今却变得那般遥远,他还是那个邵凡,夏诺妍还是那么美丽依然,但有些东西似乎早已湮没于时间的罅隙间,仿佛那只怎么也追不到的蝴蝶渐飞渐远、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