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安城的备战气氛开始浓烈了起来,李世民估算了一下,征战洛阳,除了已经调动的军队,还需要至少征集二万民夫,二千辆大车。李世民准备把他们都集结在自己先前买入的农庄里做一些简单的临战训练。
三万三千正规军加二万民夫,即使只准备一个月的口粮也需要近二万石,何况李世民预计此战最少要持续半年以上,所以需要的粮食最少要准备十五万石。另外还有一万多匹马,按照一匹马每天所需十斤干草加五斤精料计算,又是二千万斤草料外加八万石精料。这第一笔战争开销就需要耗费李世民几十万匹绢。但是现实的问题是,有钱你也未必买得到足够的粮食,征集到足够的民夫,因为户部和工部也都在征粮、征民夫。
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杜如晦和房玄龄早于大军先期抵达长安,随行的是晋城商会会长韦珪和她携带的大量资财。玄甲军右一府统军尉迟敬德和他麾下的一千玄甲军负责护卫。
为了不太招摇,韦珪带着装满绢帛的千辆马车在天黑后才入城,一路直奔秦王府。长孙无垢虽说也是大族出身,但是一辈子也没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直接放在眼前。本来已经快空掉的库房里突然一下子被绢帛塞满,就算拼命忍着,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长孙无垢还是无法彻底把嘴合拢,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起来:“辛苦韦姐姐了。”
“王妃哪里话,这都是秦王的功劳,贱妾只不过代为照管照管,以后都要仰仗王妃了。”韦珪说完,给长孙无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长孙无垢心里一松,原本以为以韦珪的阅历,她可能会跟自己斗一斗,没想到这韦珪如此懂规矩,以主母之礼向自己服低做小,自称贱妾。人进一尺,怎么也得还回去半尺吧,于是赶紧上前一步扶起韦珪说道:“哪有那么多规矩,你我二人今后还是姐妹相称的好,何必如此生分。”
李世民倒是从未担心过韦珪会和长孙无垢相处不好。韦珪是谁啊?那可是长安城里大名鼎鼎的七海,最最玲珑剔透的人物,什么样难缠的主没见过啊。对付像长孙无垢这样的良家女子,根本连手段都不用使。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对瓷器好姐妹心里暗暗好笑,说道:“你们要不要数数?不数的话我就要说正事了。”
长孙无垢回过头,冲李世民翻了个白眼说道:“夫君如此急不可耐吗?我今晚还想跟韦姐姐抵足而眠呢。”
韦珪咯咯地笑了,说道:“这个我倒是也不介意,就是怕没有能力同时伺候好二位。”
长孙无垢哪里听过这么风流的话,脸顿时红了,一跺脚说道:“姐姐你也太欺负人了。”
李世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我这段时间征集粮草和民夫,太子的人可没给我少下绊子,我正想跟你们商量怎么反击一下呢。”
长孙无垢见李世民是真有正事要说,略感羞愧,于是把韦珪往李世民身边一推,说道:“这种事情又不是火烧眉毛,夫君这么着急商量干什么?明天再说也不迟。但是韦姐姐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夫君快带去灭火吧。”说完甩甩手,施施然地走了。
李世民看看韦珪,哭笑不得,心想,今天晚上可要命了。
第二天早上,李世民没有按照平时的作息早早起床,不是不想起,实在是没睡好起不来。韦珪倒是高高兴兴地先起了床,梳洗好,然后去找长孙无垢请安,几句话就把长孙无垢逗得开开心心,长孙无留韦珪一起吃了早饭,才跟韦珪一起回到了李世民的寝宫。
李世民见两人进门,赶紧披件衣服坐了起来,没话找话,明知故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夫君不是有正事要说吗?赶紧说吧。”长孙无垢和韦珪各自坐下。
李世民说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此次出征,粮草物资调运上绝对不能允许有任何失误,但是现在我人在长安城里,太子的人都多方刁难,我要是出征了人不在长安之后,这帮墙头草还不翻了天啊。所以一定要趁我还在这里,收拾几个,杀鸡骇猴。”
“夫君可好出了什么计划?”长孙无垢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珪儿以前的醉风坊解散后,手下的姑娘大多被朝廷的官宦收进了府中,里面肯定有不少官员是太子的人。观音你随便找个什么名目,广请官员的家眷来王府做客,诗会也好,赏花会也好,总之是太子的人的家眷和不是太子的人的家眷都请来王府吃吃喝喝,然后珪儿你负责找到一两个太子的人的家眷,打听也好、收买也罢,不管用什么手段,收集这个官员的贪墨、渎职的铁证。剩下杀人的事就交给我了,我就是要让这帮墙头草们看看,站队在太子党你随便,但是得罪了我李世民也是不好办的。为了方便你们行事,我会离开长安几天,名义就是练兵,这样那些官宦们也能放松些警惕。对了,需要给我通消息可以叫王氏联系我,她那身高来高去的轻功正好合用。”李世民说道。
长孙无垢和韦珪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说道:“定不负夫君(王爷)所托。”
李世民第二天就带着铁卫和雷霆出了城住进了玄甲军的兵营,然后静待韦珪的消息。
长孙无垢以赏荷诗会的名义给长安城内员外郎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发了请柬,时间就订在了三天之后。
李世民打洛阳已经承诺了不需要户部拨发钱粮,但是即使李世民愿意付钱,一下子要征集如此巨量的粮草和民夫还是需要户部和工部配合。简单的说,户部收粮和工部准备实施的工程都需要给李世民的征集让路,否则就会变成了两家竞争,民夫还好点,只是抢人大战,但是涉及到粮食,一旦供需环境出现变化,粮商们会坐地起价,赚取巨额利润。如今长安城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已经翻了一番,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仗还没打呢,官商勾结已经发起了战争财。李世民很清楚,这种官商勾结加上太子撑腰的事,即便拿到铁证,也办不了。牵扯到太子的案子,除非是李渊亲自过问,否则谁敢审?所以李世民的想法是,拿到铁证后把证据提供给御史台、大理寺,然后直接把人砍了了事。你们不是有恃无恐我拿你们没办法吗?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人砍了,你可以尽情怀疑是我砍的,但是你连证据都拿不到,拿我更没有办法。砍几个,我看看谁还敢在我征粮、征民夫的事情上囤积居奇,故意刁难。
赏荷会那日,秦王府花团锦簇,莺歌燕舞,热闹非凡。长孙无垢主明,韦珪主暗,在王氏的配合下,把扮作秦王府女眷的王氏的手下都散进了人堆里探听。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报上来说户部右侍郎新娶的如夫人金儿谈到她老爷近来发了笔财。
金儿以前是醉风坊当红的姑娘,奢华惯了,来这种官宦妻妾成群的场合也不知道如何低调,带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东珠项链到处炫耀。韦珪过去一看,这串项链怎么也得几千匹绢,按照户部右侍郎的俸禄一年几百石的标准计算,得不吃不喝好几年。于是走过去热情地跟金儿打招呼:“金儿,恭喜你呀,我听说你嫁给了王侍郎,还担心他不会好好待你呢,没想到他如此有情有义。”
金儿一看是韦珪,顿觉无比亲切,笑道:“七海姐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七海姐姐不是跟秦王去了河东吗?怎么又回来了?”
“哎,河东那地方哪有长安好,实在待不下去啊。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重开醉风坊。来,珠子摘下来给姐姐开开眼。”韦珪说道。
金儿从脖子上摘下东珠,韦珪故意左看看又看看然后说:“不会是假的吧?这要是真的怎么也得值五千匹绢。”
金儿哼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假得了,这串珠子可是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差人送来的,他家能往外送假东西?而且他也不是只送了我一家,户部其他几家都有,只不过你看看窦尚书夫人那德性,窦尚书能把好东西给她?”
“哦,那肯定假不了,尹家那位德妃现在在皇上那里可得宠着呢,这长安城里赚钱的生意那门子没有他家的份?”
金儿说:“可不,就是一个员外,我家老爷见他都得矮三分,比尚书的架子都大。”
韦珪说道:“你也别羡慕别人了,你看你家老爷对你多好,这满院子的哪家不是贵胄,人家都没有,就你有。”
金儿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姐姐,我也是拿命挣来的。”金儿突然把嘴贴到韦珪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韦珪惊叹道:“这也太难为妹妹了。我可冷的妹妹啊……”
“都怪我的命不好啊,如果浪将军没有战死在太原,哪里会便宜了这个老头子。”金儿想到浪里黑,眼泪噼啪噼啪地只往下掉,继续说道:“本来说好了打完刘武周就回来为我赎身娶我的,浪里黑这个该死的坏蛋,自己痛痛快快地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受苦。”
金儿说完,一头扎进韦珪的怀里嚎啕大哭。
韦珪心里有数,金儿其实非常恨王侍郎,所以才喜欢在外人面前炫耀王侍郎对她如何如何好。金儿此人到现在还能为浪里黑而哭,证明也是个有情义的,如果能稍加教导,以后可以为我所用。
不过,事情的头绪倒是问出来了,给户部管粮草征收的侍郎行贿,肯定跟粮食有关,看来粮商背后的主事人一定是这个尹阿鼠。
当夜,王氏抵达玄甲军军营,向李世民禀报了韦珪打探来的情报。李世民听完,手一直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