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手记

作者 山琳-寅兮

前几天，我和朋友想再次欣赏一眼科州白桦林的秋色，就即兴跑到落基山的金门公园登山去了。由于出发前没有查看天气预报，我们像往常一样带了防风御寒的外衣，但是，进了山，才发现天气异常温暖舒适。后来得知，那一天，也就是2024年10月2日的气温竟然高达华氏89度，破了科罗拉多十月的最高气温记录，之前的高温纪录是华氏88度。

尽管已是深秋，白桦林中依然有叶子挂在枝头。虽然不多，但却是一道独特的秋日景观。朋友说，这满山的秋叶，在阳光里随着微风摇曳时，就像装饰蛋糕的彩色糖屑儿一样流光溢彩。在白桦林里也能看到几颗松树。松树在阳光的烤炙下，散发出熟松仁的香味。我们边走边想，回家后一定要烘烤几块夹着松仁、洒满闪亮糖屑儿的蛋糕来尽情享受。

白桦林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落叶，走在上面就像走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捡起几片落叶，捏在手心时，那叶子如同编织的绸缎，柔韧而富有弹性。树林里，除了各色落叶，还有尚在开放的野花，各色野花呈现出浓郁的有机光泽。我躺在秋叶和野花铺垫的山地上，闭上眼睛，倾泻而下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全身。偶尔一片秋叶飘落，惊扰了不远处歇息的小鸟，小鸟发出细细的啾啾声飞走了，而我依然不动，我只想在这片静谧的林中沉醉，做一个好梦。

快到山顶时，我们看到一块标识牌指向不远处的几间老屋，牌子上面写着“曾经过往，可期未来”。离老屋不远处还静静地躺着一泓湖水。我和朋友兴奋地按着路牌标识走过去。

那几间老屋的主人是1876年从瑞士移民到美国的，他们在科罗拉多的湖边找到了和故乡一样的高山积雪，于是决定在此安家。他们把自己的家命名为Tallman老屋，“tallman”的意思是“高个子男人”，想必这家的男主人是人高马大吧。老屋前的简介里并未提及男主人的妻子，只说他与女儿住在这里。房子共有五间：包括马厩、学校，可能还兼作教堂，另外两间则可能是客房或储物间。简介的最后提到男主人娶了第二任妻子，还有他的女儿嫁给了邻村的一位马场主人。约在1990年，Tallman的后人们将这块地和老屋捐给了当地政府，作为历史遗址保留。

老屋坐落在一座山丘上，湖泊在屋子的山坡下。远远望去，正午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海市蜃楼。靠近湖边的屋檐下，有一把用木椽搭建的摇椅，我和朋友坐上去试了试，觉得挺结实，于是大胆地摇了起来，就像老屋曾经的女主人那样，望穿秋水。当年她眺望的秋水一定比我们眼前的要辽阔得多，或许她无需走下山坡，就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湖面。坐在摇椅上的她，是否曾想到，一百多年后，会有我们从东方而来，移民到这里。而且坐在她的摇椅上，和她一样，沉浸在眼前的这秋色里？

湖水的左侧，浮现出红色和蓝色交替但不交融的奇观，像是那湖水装在不同的两只水桶里一样。湖边的沙粒是白色的，显得与周围红秀色的岩石格格不入。我们好奇，正巧，一位游客路过，我们就聊了起来。我猜这些沙粒是人工搬运过来的，又一想在这高山峻岭中，怎么可能。那位游客则如数家珍，给我们讲述起科州的地质演化史来。她肯定地说，这些湖边的沙粒是远古岩石风化而来的。我随着她的讲述，思绪飞回远古，想象这里曾是一眼深不见底的深潭，时刻冒着硫磺味的烟火气。如今，湖水虽然如古老的化石般寂静无语，但是依然蕴含着生命的气息。在湖水的一处死角，甚至能闻到微弱的硫磺味道。

那个与我们谈古论今的游人，起初我还以为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因为她身上就裹着一件有好几个破洞的外衣，背个原住民的布包，拿一个陈旧的水杯。结果一问，她竟是位颇有名气的落基山地质学家。看来，在大山中行走，要格外留心，迎面而来的不仅可能是大黑熊，也可能是位踏遍山川的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