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过的生死 (三则)
心言
这一生里,真正让我在一霎那对生死做出选择的,就是那次带孩子去海边。在被浪拖进深海以后,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岸上的高楼,我确实有过放弃的念头。只一瞬间的事情,我马上想到儿子,我想我绝不能放弃,我带孩子来的,必须要带他安全地回去。其实那天只不过浪太大挡住了视线,等我游回去再回头看,我可能只离岸一两千米,不大可能超过三千米,更绝不可能超过五千米。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我放弃了,怎么对得起孩子?
人这一生里,在面对弃与舍的选择时,我想绝不可轻言放弃的,首先就是亲情,其次还有友情。只要记住那些爱着你关注你的亲友,特别还有需要你一路关爱呵护的孩子,还有什么理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1.
我的家乡处于入海口,大小河流湖泊数不胜数,每年夏天都有玩伴们逞强溺水。经常是昨天还在一起玩耍的同伴,今天就沉进水里要人打涝。每年夏天总要发生两三起这样的事,大人们才会留心把孩子看紧。如果哪个夏天没有孩子溺水,夜里听到水鸟"咕咕"的叫声,有的大人们就会私下议论,"河妖饿了,这是叫嚷着让孩子去喂他。。。。。。。" 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大人们更是把自家孩子看得紧紧的,生怕他们出事。
高一的夏天,我从初中就在一块玩耍的同学出事了。他那时住在我们挂钩学农的村里,离学校三里远。我听说后急忙赶过去,无论那村人怎么劝都不相信他死了。背上他走了十一里路,一路不停地把他送到他父母手上。那一刻看到的生离死别,狠狠地刺在我心上。他是我最要好的伙伴,平时两人经常对练些拳脚。他个头稍小,身体异常灵活,可惜不会水,逞强。。。。。。。
后来那一年多里我经常梦见他,每次在梦里见到都和他练拳,醒来就大病一场。最后那次,醒来高烧烧成肺炎,昏睡了两天还多,我突然想起来有人以前说过,如果总梦见谁就生病的话,就把梦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再梦见了。我对守在一旁的母亲说: "我又梦见保良了"。母亲流着泪告诉我,"再梦见你告诉他,你们现在不在一个地方了。他若是缠着你就打他。" 说来也怪,打那就再没梦见他。
2.
也是在高一那年,我们那排宿舍经过一连几天的雨水侵袭已经散架子了。白天我们还一起议论,这排房子不行了,说不准哪天就塌。就在那晚后半夜,只听一阵带着轰鸣的咯吱声,把好几个人都吵醒了。一个同学问: "怎么回事?" 另一个答: "是地震,反正房子要倒,快跑!" 我急忙跳起来掀开蚊帐跑到窗前,但倒塌前的房子都已经变形了,根本打不开窗子。我就双手奋力推,在房子倒塌前的那一瞬推落了整个窗子,人就顺势跟着窗子扑到外面。房顶落下来时屋檐划破了右肩,至今右肩膀上还有一片疤痕。
扑到外面我起身回头,一个人都没见到。这时和管文艺的老师合住的炊事员冲我大叫: "快来救我,我被压住出不来了!“
我走过去见她大腿被窗框上的混凝土浇注的砖块压住了,出不来,但也不碍事。那块混凝土浇注的砖块并没直接压在腿上,她就是抽不出腿,但没受伤。我们那里房子窗框上的砖都是这种结构,有一尺多高是用混凝土浇注的整块,几百斤重,但如果房子倒塌这一堆砖块不会断裂,会起到支撑作用。
我继续左顾右盼若有所失地像忘了什么,努力在想时她就不停大叫:"救命呀!" 我说: "别叫了,住嘴!" 她再大叫: "救命!" 我喊: "住嘴!" 就这样来回叫喊几次,我说: "好吧,我现在救你出来。"
其实不是我不愿意救她,那一大块,几百斤重的砖块就在她大腿上搭一个桥,我若是硬搬必定碰到她,可她却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和一个很短的背心。我盼望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这样就不需要我动手。她不停地一直喊着我只好扭过头去搬那大砖块,她一见又大叫: "这样不行,你不看着手碰到我怎么办? 把头转回来!"
她是父亲退休接班来学校当炊事员的,只比我大三五岁。平时我们演出一化妆就跑过来,嬉皮笑脸地伸手就总往我们男生脸上摸,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辞,"哎呀,你一化妆更俊了。。。。。。" 有次为了躲她的手我一头扎进一大罐凡士林油里,弄得衣领,脖子和脸上都是凡士林,只好换了衬衣洗干净脸重来。现在她压在里面出不来又没受伤,干什么这么又急又怕的。
我听她喊个不停只好把头转过来,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坐好别动,让我试试能不能搬得动这么一个大砖块。" 说来也怪,我居然搬起那个大砖块一端把它竖起来,用它挡住她挪动可能落下来的房顶碎物,让她轻轻松松从里面爬出来了。"
这时校办工厂的电焊工张师傅跑来了,问: "你俩干吗呢,一个喊救命一个喊住嘴的? "
她立即大叫: "没事。他跑出来了我压里面了,让他救我他不救。"
张师傅是来找他的好哥们,高二篮球队的一个同学的。他一问我才想起来,其实我刚才也是一直想他有没有也压里面。那个同学的妈妈是我们村嫁出去的女儿,本家且属远房堂姐,这个同学平时叫我舅舅。
我和张师傅爬进塌下来的屋顶三角架时还能听到他在里面哭喊,我们也急着喊着告诉他,让他别喊了省点力气,我们一定会救他出去。
但房顶的三角架落得太不是地方了,压住他的刚好就是末角,我们根本用不上力气。怕伤到他又只能用手抠。那房子的一面墙都砸在他身上,他胆小不敢往外跑,把一床被子蒙在头上,这样拖一拖就窒息了。张师傅我俩把他抠出来时就已经断气了。张师傅叹口气说,"没救了,拖出来算了,反正我们尽力了。"
我说: "不行。他刚才还能喊呢,说不定有救。我俩抬他出去,小心别碰伤他。" 这样我一手托着他脖子,一手护着他的头,张师傅抱着他的腿和腰,从废墟里滚着爬着把他抬出来,没让他身体碰撞到任何东西。我那时还是确信他是活着的。
把这个同学挖出来我又爬进去找两套衣服,还干着的那套给那个女炊事员穿上了。那次事故,我有三个同学被砸死在里面。真像一场地震。
3.
大学毕业后在国内工作时,我调查过一个贪官。其实那不过是个科级的国营工厂,因为产品紧俏很多人都想买,那个厂每件又给介绍来买主的员工几千块钱回扣,这样掌握批条的这个副厂长就有了特权。几千块钱在那时算个大数,他就利用这个权力把腐败和淫欲玩到了极致。
就在我调查取证基本完成的第二天一早消息走漏了,晚上我骑自行车由西向东经过一立交桥时见南面骑车过来的人扬起一支胳膊。我以为是熟人就停车下来等他。尽管那时还没听说过有人买凶杀人,但我走在外面,尤其在晚上时非常小心。只要停下来双脚必定站稳做好防备,同时眼睛把四周都迅速准确地搜视清楚。
见这个人骑车冲过来没有减速的迹像,我心里一惊"不好!",再近就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就是自己打制的匕首,有七八寸长的样子。如果那是军用刺刀或者车间专管专用的钳工三角刮刀的话那晚我就被伤到了。我看见他举着一把刀,就在他冲来时把自行车把朝他一推,自己急忙弯身躲开,那把刀就在我穿的羽绒服后背上划开一条七八寸长的口子。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很块,我根本连眨下眼的时间都没有。他冲来时穿着羽绒服带着帽子和口罩。只能从那细长的身材上判断这人我见过,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我用自行车朝外推时他朝外躲闪了一下,距离就远了一点。他打个趔趄就骑过去了。那时我心里第一个闪念就是: 提防第二刀!说时迟那时快,我提起自行车两三步就退到立交桥桥墩下,这样即可以防止他绕回来从背后补刀,也可以防范第二个攻击者。
那时杀人灭口毕竟不是件易事,也很难找到人愿意干这种事,这是个单身做案的人。后来两方都不承认,买凶杀人的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知怎样,我自己心里从来没有仇恨,无论是对谁,在什么处境,自己心里都从来没有过一丝怨恨。每次走在外面,在阳光下,只要看到恋人们那么恩爱,一行家人神态安逸幸福的样子,我心里总觉得那么高兴,满足和感动。为了世上所有人的生活和平安,无论做什么我都要做好,这样才对得起我做人的初衷,能够一生无悔无怨。
呵呵,我不信命,该干啥干啥。新年快乐!:))
谢谢你和大家留言,以后我会忙一阵,不大有时间玩网了。
谢谢老乡分享,新周快乐!:)
你咋给我降级了呢? 我不是大哥吗? :))
最近也一直思考生与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