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和我们讲过他们以前的故事,倒是妈妈偶尔会和我们讲起。爷爷毕业于师范学校,以前在公安局预审科任职。后来被打成了右派,就来到了他现时的单位任工会主席这样一个闲职直到离休。奶奶是大地主家的大小姐,识文断字但不善任何家务。她们家解放前被土匪洗劫,堂弟被绑架而且丢了一只耳朵,从此家道中落,当然也成为了一件幸事。
爷爷奶奶育有三个子女,但长女和幼子早夭,这是爷爷永远的痛楚。爷爷一直把我捧在掌心里,也许是曾经痛失爱女的缘故吧。爷爷从不和我讲大道理,但偶尔和和我讲过的一句话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影响我至深。
爷爷奶奶精心培育我的爸爸:爸爸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会弹奏几种乐器,自己组装过落地式的收音机,他还擅长画作。家里曾挂有爸爸画的一幅巨大的人物油画,栩栩如生。右舍大爷去世的时候,棺材上的画也是爸爸一笔笔画就的。八十年代各家开始打造家具,我家的衣橱和书橱是与众不同的,因为爸爸在衣橱书橱的门上用烙铁刻画出了花鸟虫鱼。
爷爷奶奶都是平凡的普通人,但他们善良:但凡家里有点儿好的东西,奶奶都会慷慨的分给邻居。我的表兄妹都喜欢来我家里,因为爷爷奶奶会尽其所能地招待他们。奶奶的大弟弟耳聋,终身未娶,时常到爷爷奶奶家里坐上一天,奶奶就那么安静地陪坐,走的时候会塞给他一些零用钱。我们南迁时,奶奶不肯同行。我现在想她是舍不得故里和放心不下她的弟弟吧。大舅爷在我们回山东后不久就过世了,但家乡的亲人们一直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
我们回到山东后,家里条件好了许多,奶奶更是经常地把家里的米面油水果分送给左邻右舍,即使邻居的条件并不差。
我读大二那年秋天返校时,奶奶在家门口送我,笑意盈盈,没料想竟是永别。临近放寒假的时候,奶奶突然中风,昏迷不醒。奶奶病重的那段时间,爸爸妈妈的同事朋友轮流帮着我们陪床,奶奶远在冰天雪地的两个弟弟得知消息后也不顾体弱来山东照看他们的姐姐。他们回去时,妈妈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并一再感谢两位通情达理的舅母。
不到三年,爷爷也平静地走了。我梦见他们回到了我们东北的老房子,阳光穿透开满冰花的窗户,明媚灿烂;铁炉子烧的红彤彤的,爷爷奶奶相对而坐,满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