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的荒谬都是相似的。荒谬会重演,但不会消亡。
昨天,四川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阿坝州的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的熊猫在熊猫妈妈的保护下从室内逃出,鱼塘里的鱼在地震前也纷纷跃出水面,鸟群在天上乱飞,猴子也纷纷下山。凡是生灵,都有求生的本能。活下去,在自然灾害面前拼命逃生,是天赋的本能,也是天赋的权利,动物如此,但人却未必。
当人被异化成“会说话的工具”之后,丧失的就不仅仅是常识和理智了,还有人性和本能。6.8级地震,大山都在摇晃,山上的土石轰然崩塌,村庄里的狗都在拼命逃跑。而人,却被拦阻在建筑物和钢铸铁就的大门里面!
网上的一段视频引发很多网友的愤怒,地震来袭,成都某高风险小区里的业主想冲出来避险,小区外的工作人员将大门堵得死死的,拿着高音喇叭一次次地高喊:我问你,楼倒没有?楼倒没有?
说实话,看到这个视频,我并没有太多愤怒和震惊了,义愤感这种东西被消磨殆尽的,迟早都会因麻木而麻木,因绝望而绝望。
但我还是会感到悲哀!
一道铁门,隔开的岂止是生与死的距离?还有人与非人的距离!门里的人想逃生,门外的人阻止他们逃生,因为在“门外人”的考量当中,他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工作比起来,还是工作比较重要。把人放出来,别人是躲开了一个被地震压倒的可能,自己得到的是丢掉工作的必然。
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猜测,无论震级多大,楼房倒没倒,门外的人都可以有一千一万个不开门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只要他们站在那里。其实这个岗位,放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和放一个机器人,效果是一样的,反正他们工作的终极任务就是三个字:不开门!
只要一句“我也是奉命行事,请你配合”就可以为一切行为开脱,大家都知道这种荒谬逻辑是反人性和不合理的,但它就是可以大行其道,甚至成为了一种被默认的“压倒性的通用逻辑”。
面对这个无解的难题,我们也不必再谈什么天赋人权、法律赋予逃生权利这样的问题了,没有什么意义。在具体的基层执行者眼里,这都是“与他何干”的虚无问题,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之内。当恶被掩盖在“我只是奉命行事”的外衣之下,作恶者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恶,至少,他可以为自己的恶行找到逃避良心谴责的“护盾”。这很可怕,但也很现实!
除了对门外执行者的愤和恨,我还有对于门内被执行者的哀和怒。门外的人被赋予了大喇叭和红马甲之后,失去了人性,门里的人被关在大铁门之内,失去了血性。
正如斯坦福大学的那个著名心理学实验,24名学生随机抽签,一半当“狱卒”,一半当“犯人”,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演“狱卒”的学生越来越残暴,演“犯人”的学生越来越卑怯。“狱卒”轻易地失去了人性,“犯人”轻易地失去了血性。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血性,失去一切。
那个大喇叭固然音量高,那件马甲也固然很扎眼,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拥有了剥夺“门内人”逃生的绝对力量。拦不拦在他,逃不逃,还在于你们自己,毕竟,从视频中看,门内的人比门外的人多很多。
很多类似的“无解难题”,其实都不是没有答案的,只要门内的人记住:你们不是巴甫洛夫实验里的“条件反射实验品”,不是“被剥夺了一切的犯人”,你们有天赋的逃生权利,最不济,也不要忘了自己逃生的本能!
我或许再无力为“门外人”感到愤慨,也仍然要为“门内人”感到悲哀,因为我也随时可能是那“门内之人”啊!
作者:燕子溪
John F. Kenne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