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姑父将来我家住,因为他的子女都很有钱,但没法跟他同住,而我母亲也来美投亲(我和我老公),在家除了煮三顿饭外,可顺便看着他,一点也不费事,不就多添一副碗筷嘛!一个月3千美金入袋,不比我们一个人赚得少啊!20多年前,3千美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那年四姑父刚好80岁,他的过去故事很神奇也有趣,所以,我忍不住要写给你听。。。。。。。。。。。
四姑父是四川人,曾是国民党军队里的将军,抗日时也做了些抵抗行动,先不表述,因为,情况知道的不多,他从未提及细节,可能其中有些猫腻?故不便续说。。。。。。。。。
但是,当共军解放了全中国,四姑父却逃过了,共军处理国民党军队里将军的悲惨下场,那时候,也有一些大将军被杀头的!他因个子很矮,又皮包骨的瘦,皮肤黝黑,其貌不扬极了,他撒了谎,说自己只是个军队里的小伙夫,而且烧的一手的好川菜,骗过了共军对投降军人的审查。
共军刚收复国土,军队里也需要好的伙夫,四姑夫就很自然的当上了共军的伙夫,几道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夫妻肺片、毛血旺、东坡肘子、口水鸡就把长官吃的每顿,都缺不了他,不久,他就升为伙夫头子,大家上上下下都爱死了他,称他四川神厨!
但他那里愿意,从大将军高高在上的地位,而屈为伙夫的低下劳苦工作啊?虽是个伙夫头子,他也是不愿幹的呀!他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在一个风高天黑的夜晚,大家吃饱喝足酣睡之际,他逃离了军队。
他后来也没说,他如何逃的?逃到那儿去了?反正,最后他也到了台湾(大概是跟着老蒋军队吧?),还带着5个子女(3个表哥和2个表姐),利害啊!他不太爱说话,他的事,是由他的太太(我四姑妈)在半清楚,半不清楚下,跟我们亲戚们说的。
四姑父最大的特色是“装傻”,像动物的保护色,保了他一条命,在共军部队的时候!
我那5个表哥表姐,也不是四姑妈亲生的,而是我五姑妈生的,生最后一个孩子时,她小产死了,就由她的老姑娘,又嫁不出去的姐姐(我四姑妈)填房,反正,她也丑的很利害,又黑又胖,满脸的麻子,大概因为她能帮四姑父看5个没妈的孩子,故四姑父也没得挑的,刚来台湾,大家都苦得狠,母猪如果愿意,也有男的抢娶!其实,俩人丑得还蛮般配的,老天有眼啊!
这一对夫妻,就住在台北南机场区,狭小的军眷房里,5个孩子上下铺的挤在一房间,虽没挨饿,但吃肉的机会几乎没有,除了穷,日子还过的很苦,四姑父已非拿将军薪水的高官,因为,他对在中共军队的那一段生活,交待不清,故降职为低军职。
加上他夫妻两迷上了赌麻将牌,整日孩子们见不到父母,只有大孩子照顾小孩子,每学期开学时,四姑母就来我家跟他哥哥(我爸爸)要钱,5个孩子的学费,杂费,书包费,伙食费。。。。。等等。
幸亏我爸是招商局的船务经理,还付得起这对爱赌的妹夫和妹妹的生活开销。包括可怜5个孩子的学费。
后来,这几个儿子有出息,都台大电机系毕业了,得到美国大学奖学金来美读书,我爸给的飞机票钱,都被这对夫妻卖了,换成了坐1个多月才到美国的船票,中间的价差都被他俩赌输了。够狠不?有这样的父母!
老大儿子得了博士,老失业,因为大学里的教席很容易不续约。没法照顾他老爸,四姑妈是死於癌症,(在台北的时候)所以,只有四姑父一人来美国,投靠5个子女。那时,他已得了老人痴呆症,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时而装糊涂,没有人清楚何时他是清楚的?
老二和老三在康州合开了小motel带中餐馆,一开始,四姑父是住在他们经营一间旅馆房里的,他因得了老年痴呆症,过的糊里糊涂的,白天自己走到中餐馆,站在吃客的餐桌前,手去抓客人的菜吃。
让儿子们很尴尬,赔了不少客人的赔偿菜钱。
晚上,睡不着,去motel的房间门口,东张西望的,一间一间的试开房门,有时客人忘了锁门,四姑父就走进房去,吓死客人大叫大喊的。儿子们又赔了很多免费住motel的钱。
俩个表姐,家里孩子小,他们的老公都不愿收留头脑有问题的四姑父。最后,全家开会,结论是找人看顾,经济好的出双倍,不好的少出点,就这样一个月,可凑出3千美金,而且是大家在台湾就认识的大舅妈(我妈)来看顾,5个孩子都很放心。
说是我妈照顾,她只是煮吃的三顿,其他都由我负责,为了多赚点收入,可帮我家投资买公寓租人,我就咬牙忍着幹了,反正,也是我四姑父,自家亲戚嘛!
四姑父老不肯洗澡,每次拉他洗,他都瞪着我说四川话:“我昨天才洗的嘛!”
我说:“不是啦,4天前洗的!”
他又瞪着我,微笑,很清楚地说:“你记错了吧?“
最后,只好挂个日历在浴室,每次洗了澡,他和我都在那一天的格子里签名,才解决了3天洗一澡的规定。(他的子女们定的)
四姑父开始有时拉屎在裤子里,全家开会决定:全家的男人,3个表哥,2个表姐女婿,我的老公,都把不穿的裤子寄来我家,由我妈把每一条旧裤子(约百条),减得很短(四姑父很矮,腿短)来用。这事由我老公换屎裤,还有剪那厚又硬的脚指甲,手指甲,都也是我老公负责,每月3000美金都帮我家,一栋一栋地买房地产了。帮我们初来美国的生活,走向致富之路。。。。。。。
四姑父每次都坐在面对厨房炉子的沙发,他拿着中文报纸(有时拿倒了),戴着老花眼镜,从眼镜高空处,偷窥我老妈,切菜,洗菜,煮菜。有时,还会很自然的走近炉子,微笑,问:“煮啥子?“
我老妈:“四川牛肉面!“
四姑父,笑得很真心的璨澜:“要得!“
又回去坐在面对炉子的沙发,假读报,真偷窥着炉子里的食物!
发现他除了对“吃“,有兴趣,其他事,全不关心。
有一次,他的大女儿(我大表姐)在多伦多出了车祸,我们告诉了他。他只毫无感觉地说;“是嘛!“,就没下文了。也不问伤得如何啦?完全没有一般父亲,对女儿车祸的正常反应。如果,我妈告诉他牛肉面煮焦了,没法吃了,他马上站起来,着急的问:”今天真的没法吃牛肉面了吗?“
我妈摇摇头:“太焦了,苦黑的不能吃了。”
大家吓一跳,四姑父说;“下次,我来煮,绝对不会煮焦。“
我们都忘了他曾在中共的军队里,做过伙夫,所以,后来的牛肉面都是由我妈洗切材料,四姑父指挥我妈下锅炖,煮炖时候都拿捏得当,煮出来的牛肉面非常美味,不焦。奇了!我和老公,我妈背后讨论多次,我四姑父真的得了老年痴呆症吗?
就这样四姑父在我家呆了5年零4个月,这天中午,他刚吃了一碗牛肉面,全吐出来了,他坐在地上打颤,我们叫了救护车,跟他上了车去医院,医生说:“没啥事!就是反胃,也许辣椒酱放多了。”
当天,我们就跟他回家,让他躺在床上,只给他点温粥喝。和他的子女(我的表姐,表哥)电话商量怎么办?
他们最后决定要把他接到多伦多表姐夫开的医院,澈底检查一下全身。说明早上救护车就来接,要我们夜里守夜看好他了。
奇怪的事发生了,四姑夫一夜不睡觉,双眼炯炯有神的瞪着天花板,满口的四川军队指挥用语,他那声音也雄纠纠,气扬扬的,让大家第一次看到,听到他这个将军是如何在陆大教军事学的精气神:“我们在军事上使用的“战略”,就是这种狭义的战略,也就是“设想、计划、准备、指导作战的方针策略,一般地说,是高于战术的概念,它是指导和运用战术的”。
“说得明白一点,指挥全部“战斗”或战场的是“战略”,而指挥某一个“战场”或战斗的则是“战术”。“
喔!全家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只有我老妈流下眼泪说;“他这是在徊光反照呢!“
第二天,救护车接他到多伦多医院,他还在说着军队的事,停不下来,在给他做全身检查时,他走了,讲着军事理论走的。
也不知道他讲的是抗日,还是抗共的军事战术,反正,想起来他浑身是个谜,没人说得清?连他的老人痴呆症也让人怀疑,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