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郑愁予为邻20年,但我俩年纪相差20多岁,故很少见面。他也很少回家,大部分都在台北或外地,读书,工作。我和他的后母生的2男1女,却来往频繁,亲近如家人。
据说他很怀念他的生母,他的新诗里有几首提及此念母的感情。所以他很少回家,只有过年必回家,看爸爸而已。
后来,他的新诗在海峡两岸都非常轰动,过了几十年,有一天,我在美国的华府新闻看到说他是郑成功的第15代孙,吓了一大跳。我们做邻居20年里,从未听他家人说过。
大概,当他成名了后,去查家谱,才发现的,故从此每年纪念郑成功节日里,电视里都可见到他带领大家做纪念活动。后来,他在电视访问时才说他父亲不让说,怕政治迫害。
因为他的大名气,我和他的小妹常拿他的名片,约见了很多心仪的名作家,如白先勇等等,让我们很是高兴,拥有那些特殊的时刻。
华夏经纬网 2009-03-23 09:03: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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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愁予在金门技术学院的闽南研究所任教,他在闽南式建筑中回忆过往。记者张天雄/摄影
这土地我一方来,将八方离去。~〈偈〉
头戴牛仔帽,身着麂皮外套,足蹬牛皮凉鞋,腕上戴一只运动表。诗人郑愁予漫步在金门慈湖畔,时尔驻足。粗犷豪迈的造型难掩诗人的纤细:落籍金门三年半,这里是他最常来散步的地方,海边的夕阳是吸引他徘徊的原因。
“我的一生不存在故乡”,诗人如是说。如果硬要帮他定义“故乡”,无尽包容的“海洋”以及一缕人道关怀的“诗魂”,是最有可能的寄托。
举家迁台 准备牺牲
曾创作《错误》、《偈》等著名诗作的诗人郑愁予,是郑成功第十五代孙。诗人出生于济南,成长于台湾,后来旅居美国,晚年选择回到金门定居,回到郑氏先祖曾经叱咤的海域。
落籍金门三年半,郑愁予最爱漫步慈湖畔。记者张天雄/摄影
在山东济南出生刚满月,郑愁予就随军人父亲郑长海(号晓岚)去了北平,祖籍河北宁河一生中也只住过几个月。郑老先生严谨的军人性格,对笔下不乏浪漫唯美的诗人儿子影响相当大。郑愁予自嘲,现在常在公众场合或是在电视台录影,“总是坐得直直的、很呆板”,就是来自父亲的身教。
国民政府退守台湾,那年郑愁予十六岁。在来台的船上,父亲对全家人说:“我们一家是准备去牺牲的。”金门寒风猎猎,郑愁予拉紧帽带,在慈湖边上的三角堡回忆这段往事。
肃杀氛围 自焚诗集
这里曾是国共对峙时的最前线,隔海远眺,厦门的高楼大厦宛如海市蜃楼般依稀可见。
“诗人很少在故乡写诗的。”郑愁予说,心中的历史文化情怀比在什么地方更重要,“我的故乡是portable(可携带)的”。
斯人一朝操竿在手,却挂着一串,风干了的言官的舌头。~《节操的造型》
国府迁台初期的肃杀氛围,差一点埋没了一位诗人。郑愁予来台先到台大注册,加入了文艺和土风舞等思想偏左的社团;这些左倾社团受到调查,同学程源申因此被退学。郑愁予看到这种态势,烧掉了他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诗集和存稿,跑到新竹中学从高三念起。回想当年,“在白色恐怖年代,唯一保全个人的方式大约就是自焚自己的历史”。
澎湖当兵 拾笔解闷
“我本来准备不写诗了”,直到赴澎湖当兵,郑愁予为抒发内心苦闷,才重新拾笔创作。
成长的达达马蹄
郑愁予29岁时与妻子余梅芳结婚。记者李承宇/翻摄
不存在故乡的诗人,选择最具包容性的海洋作为心的归宿。“我一生中大半时间住在海边”,祖籍河北宁河靠渤海湾;大学念统计,不像大多数同学选择坐在城市里的办公室,郑愁予自愿来到基隆港务局,“这段时间我的诗作特别多”。近年他落脚金门,离海更近了。他自己算了算,至今七十六年的人生岁月,在海边就度过逾一甲子。
他连在美国也住在康乃迪克州海港边的北海芬市(North Haven)。三十四岁那年,已颇具文名的郑愁予受邀前往美国爱荷华大学访问,时值保钓运动方兴未艾,诗人自然也没缺席。
源源诗句 丰饶生命
郑愁予(后排左二)四代全家福,父亲郑长海(前排左一)总坐得端正。记者李承宇/翻摄
盼望啊,乡国的土壤有一天,也这么地,连天越野地,肥沃起来。~〈在温暖的土壤上跪出两个窝〉
在一间由古厝改建成的民宿前厅,郑愁予据着八仙桌的一头,就着一杯酒,回忆当时的壮怀激烈:当时留学生在外国,看到人家富裕的生活、肥沃的土地、笔直的大路,“难免与自己的祖国比较,爱国情绪自然升温”。保钓并不是郑愁予参加学生运动的初体验,十五岁还在大陆时,他已经随着大学生的示威队伍,呼着“反内战、反饥饿”的口号。
淡远低调 危机不起
“大学生为正义而发出怒吼”,郑愁予为保钓下了如此注解;杯中酒未空,诗人的澎湃热情已让旁人的心暖了起来。对“人类状态”(human condition)充满强烈的同情与批判,对国族文化、历史情怀的积累与沉淀,加上自幼在战乱中的颠沛流离,化成郑愁予笔管中的墨水,源源不绝写下扣人心弦的诗句,同时也为他的人生带来一段鲜为人知的转折。
被选为保钓运动主席,郑愁予上了台湾当局的黑名单,护照被取消,赴美签证也快到期,加上此时妻儿已来美团聚,一家四口人的生活眼看就要面临窘境。
他这才发现,当初在台湾美国领事馆办签证时,有位台湾籍的官员是他的“诗迷”,觉得他应该在美国多留一段时间吸取更多西方文化,于是擅自把两年期的访问学人签证,改成可以停留五年的交换学生签证;想不到这意外解决郑愁予的危机,在他护照取消后,还能留在美国。
夕阳余晖穿过古厝的门扉,斜照在诗人的面庞。郑愁予淡淡地说,这段往事算不上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我的气质淡远低调,没有想要成就什么,也就没什么危机。”
归人过客 都成道理
一如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成为诗人,都是很自然的事。就是一股“生来就对人类生命存在的关怀,形成我人格特质的一部分”。
郑愁予说,希望读者能更多层次地去了解他写的诗。他传诵最广的诗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归人”或“过客”不能只从“地方”来解读;放大到生死的范畴,“世界上没有人是归人,都是过客”,而对大自然来说“没有过客,都是归人”。不常解释自己诗作的诗人,如此下了注解。
【2009/03/22 联合报】
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①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②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英文译文
Mist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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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passed through the South of Yangzi
The face waiting at the turn of seasons, like a lotus flower, blooms and wilts
Without the east wind, the willow catkins in March do not flutter
Your heart is like the lonesome little town
Like its streets of cobblestones near nightfall
When footfalls are silent and the bed curtains of March not unveiled
Your heart is a little window tightly shut
My clattering hooves are beautiful mistakes
I am not a homecoming man but a passing traveler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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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愁予自述该诗源自童年的逃难经历,他小学时,抗战就全面爆发开始了,父亲从陆军大学受训后一毕业就被送到湖北抗战前线,调去襄阳张自忠的部队,他则跟随着母亲经历过各种逃难,一路上看到很多伤兵;1948年12月,他到江南的一个村落,那里唤起了他童年时期逃难的记忆,有关炮车,有关战马的马蹄声,他把这些冒出的经历艺术化,写成了《错误》。这首诗的主角就是以郑愁予母亲为原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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