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時節,即使太陽落山後,熱浪依然滾滾而動。晚飯後,覺得好久沒散步了,覺得應該出去走走。
暮色中,微風徐徐,爽人肌膚。悠閒緩步的走了不到半小時,汗已濕背,天也接近全黑。快到家時,想起了湖邊的野鴨,於是信步走下人行小道,踏進了路邊的草坪。
不知名的湖上,噴泉嘩嘩在響,燈下流光閃動,而野鴨習慣與棲息的地方卻??空空蕩蕩。其實,我已經很長時間沒看見這裡的鴨子了,現在正好來探個究竟。至少在前年,隨便抬眼往湖邊一掃,就能看到那些漫不經心,閒散而悠然的身影。
湖面不大,穿過社區的路,把它隔成了兩塊,形狀像一個粗大的驚嘆號。自從十年前搬到這裡,就已習慣於看到湖邊的野鴨,大雁和天鵝。偶而,湖邊也能看到成群的白鷺,它們的短暫的駐足,不僅給人帶來一股新鮮感,也讓人人皆知的“一行白鷺上青天”的名句,在我頭腦裡不再虛無,而有了現實的圖感。
那些野鳥,似乎已改變了候鳥的習性,成了留鳥,定居在湖邊繁衍生息。大多數鳥兒,白天在大塊的湖里覓食嬉戲,快到天黑時,有些會穿過馬路,跑到小塊的湖邊過夜。人們上下班的時間,正是它們轉換場地的時刻。為此,產生了不少讓人忍俊不已的故事,飯後茶餘之間,家人也會經常提到它們的趣聞。
有一次,我看見有鵝,鴨在過馬路,只好減慢車速,沒想到一隻白鵝,竟在路上停下並生著脖子叫向我叫,我只好停下。這時,另一隻剛過了公路的白鵝,也邊叫邊跑的倒回來,伸著脖子堵在車門前,它似乎在向我抗議,打擾了它們的趕路。兩面夾擊之下,我前進不了,也退後不成,因為有幾輛車已經停在後面。直到後面的車看清前面的情況,繞開走了以後,我才有機會倒退,然後逃離堵截。
暗夜中,我踩著青草走向深處,繼續尋覓久違的影子。早幾年前,走在路上,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到鳥影綽綽,而你一旦踏上草坪,似乎就能驚起睡夢中的鳥兒一片。那些睡臥在近水湖邊的大小野鴨,天鵝,大雁等,會不安的起身叫喚。清楚的記得,有一隻公鵝,喜歡伸長脖子向來人發出威脅。可是,當穿過草地直走到湖邊,但聞得噴泉的流水聲響,也不見一隻鳥的踪影。我相信了幾個月前的判斷,它們已經離開了這塊昔日的樂園。
以前,那可真是一個繁榮的大家庭,少說也有近二十隻棲息在這裡。還清楚的記得有一對大的白色天鵝,也夾雜在這個家庭中。散步時,若從它兩傍邊走過,雄鵝會嘎嘎的叫著串起身子向你奔來,並伸出脖子做出進攻的架勢。而其它的鳥類也會望著你揣揣不安。
記得女兒說,有一對野鴨孵了八隻小鴨,小鴨子過路時,鴨媽媽就站在路中間保護它們。來往的車輛就像遇到了紅燈禁行。不幸的是隨著小鴨子長大,過路行軍的隊伍卻越來越凋零。這種結果,不是由於自然疾病,就是老鷹叼走,或者是車輛不小心的碾壓。我就曾經看到過路邊被壓死的鴨子。
其實它們可以飛的,只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它們惰性已然,不到萬不得已時不會振翅起飛。如今,這一切似乎已成煙雲消散,若要找尋,只有求助殘存的記憶。
我懷著一絲希望,向伸向湖里的水泥台板走去,終於,在最深之處,看到一隻野鴨靜靜地臥在那裡。湖心中噴泉的暗淡燈光,讓人能大概辨別出它的毛色,它是那種黑色夾白,頭頂紅冠的野鴨,以前經常見到。當用燈光照射,它也無動於衷,儼然一副無所謂懼的神態。也許動物的靈魂深處和人一樣,當覺得生活毫無意義時,害怕和恐懼早已消失,即便生死在前也滿不在乎。和野鴨對視了一兩分鐘後,我慢慢地後退離去。
其它的野鴨和大雁們哪裡去了,相信它們找到更好的地方遷居走了,不如相信它們已經魂消此地。唯有這只孤獨的鴨子,像是蒼天在自然選擇和淘汰中,向人展示一種孤獨和心靈上的折磨 。
沒看到野鴨時,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概,當看到野鴨後卻讓人有點唏噓。即為帶給我美好回憶的那些已再見不到的鳥兒們,更為那隻最後孤零零的野鴨。由此也讓我想到了,不管是作為一個族群,還是一個時代,人何不如此:有朋友最好,當親人和朋友都已不在,那怕只有敵手,也沒孤獨和寂寞難捱。但是,命中註定,總會有一個人會成為那最後的孤獨而飄零於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