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美食,都是极普通的家常菜,而且必是由父母亲手做出来的。母亲秀外慧中,温柔贤淑,长得像电影演员谢芳;父亲儒雅帅气,总自己笑说王心刚长得像他。父亲还极富文采,是我家乡著名的诗人和散文家。他们俩人都是书生型的,都不太会做饭,结婚时让我姥姥好是担心,父亲更是有冷水下面条的轶事在我们居住的大院广为流传。
有了孩子便有了责任,经过岁月的磨练,我父母竟也有几样拿手的饭菜经常做给我们吃。所谓拿手,不是指多高级,而是指倍受我们几个孩子称颂并留恋至今的。父亲做的蒸卤面,用炒肉和焖熟的长豆角和面条蒸在一起,每每我都吃两大碗。每年春节,母亲就会做炸藕盒,将调好的肉馅夹在两片莲藕中,裹上面糊,在油锅里炸。既有肉的香味,又甜脆而不油腻,可现吃,也可做烩菜。我们几个孩子就围着锅边,边炸边吃,还没等做烩菜,藕盒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另一样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美食是蒸槐花。北方的五月,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盛开,清香四溢。苏轼有诗云,“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家乡的人们将时鲜的槐花采摘下来,撒上面粉蒸熟,再浇上芝麻香油拌好的蒜汁,吃起来甜丝丝、香喷喷的,那个美味是只知山珍海味的人想象不出来的。我出国后,每次带孩子回去探亲都是趁暑假,槐花季节早已过去。父母知道我好这口,就把新鲜采摘的槐花冻在冰箱里,等我回去时做给我吃。虽不如新鲜的好吃,但也还是儿时的味道。父母过世后,我深深思念他们,这槐花的香味就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前两年,我还写了一首小诗,用以纪念:
槐花情
又到槐花飘满季,
香甜沁润惹思量。
惚闻父母将儿唤,
美味今年可得尝?
自己做了母亲后,也是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女,慢慢学着做饭、料理家务。到现在,我仍不太擅长烹饪,但也还是有几样让孩子们记住了的饭菜。儿子喜欢我做的酱牛肉,上次回家时还去中国店买了酱料包准备回去自己尝试;女儿喜欢我做的糯米糖藕和茶叶蛋,昨天她打电话,说要回来和我一起包小馄饨呢。
美食,也是一个传承,是文化的传承、亲情的传承,一代代的血脉就是由这样一口口的美食、手把手的传教延续下来的。我希望我的儿女们以后会对他们的孩子说,你们的Grandma做的那个什么什么呀,多好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