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墓园显得格外的冷清, 也格外的肃静. 今年雪下得很少. 偶尔有几天雨加雪, 雪花飘飘洒洒落到地上也很快融化了. 我每次坐汽车经过墓园都要回过头去凝望. 墓园的规模比我们国内的公园大得多, 它是这个城市中最大的墓园. 我坐在汽车里看着墓园缓缓地向后移去. 夏天经过墓园的情景渐渐清悉起来.
每到夏天, 我总要带着儿子同朋友一起骑车穿过墓园. 因为这是去公园最近的路线, 加上墓园里没有太多汽车又安静, 所以我们很喜欢从墓园中穿过. 有时候, 我们会带孩子们在墓园的草地上玩耍. 每次进门之前, 我们也喜欢研究一下紧靠墓园大门口的一座独立的老房子. 从位置上来判断它应该是守墓人住的. 可是这么大一个二层独立房子对守墓人来说未免有些奢侈. 房屋看起来好象无人居住. 外面的砖墙很陈旧, 窗户上的油漆也剥落得几乎看不到白色. 房子的周围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四周用灌木丛围起来自成院落. 房子旁边宽敞的马路和高层的建筑把它衬托得很不协调. 目及之处根本看不到这样的建筑, 更使它显得孤零. 有一次我们出于好奇, 走进院子里去. 我们前后左右探查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到底有没有人住.
每到周末, 墓园里面总要比平常人多, 也经常有小汽车在墓园进进出出. 从墓碑前摆放的鲜花就可以判断出哪家亲朋好友来祭奠过. 墓园的小马路纵横交错. 每一条路都竖有编号的木牌便于来此的人们寻找. 墓地的另一边是很大一片草坪. 这是墓园还没有开发的地方. 我家儿子和朋友的孩子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他们在草地上尽情地奔跑和追逐, 还可以骑着自行车到处乱窜 . 有一次, 我还给他们做一个大抄子. 两个人争着抢着拿它扣青蜓, 捉胡蝶. 因为墓园紧挨着大学, 夏天常常有学生三五成群地坐在草地上聊天, 打球. 有的女学生干脆象在海滩上一样铺一块浴巾, 穿着三点式躺在那里晒太阳. 蓝天, 白云, 绿草, 阳光, 这是人们享受的生活 .
我懒散地坐在草地旁的长椅上,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那边一排排的墓碑和这边一群群的人, 两种不和协却组成了生活最协调的画面. 生与死在这里共存, 又各自精彩. 我们一路走过,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生辰, 有些人离去差不多快一个世纪了. 一百年的时间不算长, 只是这期间有多少人生 , 又有多少人死. 墓碑在一排排地增加, 生命也在时时刻刻地降临 .
旁边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 生时的荣誉和奢华, 死后也带着痕迹. 华丽的雕像提醒着人们他们生前的富足, 高大的墓碑上铭刻着死者的光荣. 再看看那些小小的石牌, 四周杂草从生. 从来没有人来整理, 也没人来看望. 可能他们的后代早已离开了这个城市, 或许他们生前就是些无家可归的人.
旁边的世界又和我们的世界不同. 每个人都有相同的归宿. 不管你生前是市长还是百姓, 是富翁还是贫民, 最后都化为一捧灰土埋在地下.
我们还找到了华人的墓地. 我站在墓碑的同方向极目远眺, 不用说一定是坐北朝南的方向. 这一片墓地想是他们本人或是他们的亲人们精心挑选出来的, 必定是风水宝地. 远处皇家山的景色尽收眼底. 绿树和山花随山势漫延开来. 站在这里, 从悲哀中你可以找到愉悦, 从感慨中你能领悟人生. 你可以把自己融化在自然中, 超越生死而壮丽. 望着远处, 我和朋友开着玩笑: 几十年后我也要呆在这里. 看看每一块墓碑都是精雕细琢. 上面有花鸟龙凤, 篆刻行体, 有的还镶嵌了照片. 读读碑上的名字, 有些好象不太象中文. 我们猜可能是华侨. 我认识一位朋友. 她的祖父母都不会说中文. 曾祖父母或是从香港或是从马来西亚到牙买加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最有意思的是, 她那一副西方面孔的女儿不管走到哪里都以中国人自居并引以为自豪. 不象我们有些同胞. 香港就要说香港, 台湾就要说台湾, 分得清清楚楚. 我们怎样怎样, 你们大陆怎样怎样. 还有些同胞对自己的儿女大讲英语, 弄得子女连中文都说不好. 落叶已经无根可寻了, 几代在国外的他们就安息在了这第二故乡. 他们有多少飘泊的故事, 多少的艰辛和辉煌, 多少的眷恋和思念, 也只能深埋于此, 遥对故乡了.
墓园的小教堂里, 走出三两个祷告的人. 教堂的钟声缓缓地响起, 声声凝重地敲打在人们的心上. 这声音是不是上帝对他儿女的呼唤, 是不是来自天国的声音. 祝愿所有的灵魂在天堂永远快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