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涩的童年
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墨蕊荌冲了个澡,来到卧室打算睡觉。卧室相当宽敞,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一对沙发、一张茶几和一台超薄电视。靠窗的一侧墙壁上,有许多张照片,都是墨蕊荌的母亲阿士兰仙农(Ashlan Xiannong) 的单照以及她与墨蕊荌的合影。
阿士兰的父母来自中国广西,都是当地的贵族。据说他们仙农一族是西瓯古国皇族的后裔。中国共产党攻占广西时,她的父母逃往印度尼西亚,后又来美国纽约定居。
阿士兰出生在纽约,她的哥哥三木仙农(Samuel Xiannong)出生在印度尼西亚。
阿士兰家在唐人街开有一家餐馆,在餐馆旁有一套连栋楼房。楼房地上两层,还有一个地下室。他们把地下室改造成两个一室一厅的单元房出租。
阿士兰皮肤细腻,面容清秀,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深得父亲宠爱。阿什兰心底善良,性格单纯,当得知自己家族的故事后,她常常幻想着自己是个小公主。
17岁时,阿士兰遇到了她自认为的白马王子西蒙。西蒙那年20岁,是伦敦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来纽约大学参加一个为期6个月的交流项目,住在阿什兰家的地下室里。第一眼看到西蒙,阿士兰就深深地被那一双深蓝深蓝的眼睛迷住。西蒙也为阿士兰那婉约的东方美所吸引,两人经常眉来眼去。
这是一个冬天的早上,背着书包刚从朋友家回来的阿什兰在门口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西蒙。
“阿什兰,你知道去布鲁克林大桥怎么走吗?”西蒙上身穿着红色的紧身羽绒服,下身穿着灰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脚蹬棕色的旅游鞋,显得健壮挺拔,金发蓝眼的一张脸美艳得出奇。
“你要去布鲁克林大桥?”阿什兰盯着西蒙的脸,心突突直跳。
“是呀,早就想去了?一直没空,这个周末正好没事儿。”西蒙说着把手里的地图放进裤兜里。
其实布鲁克林大桥离阿什兰家很近,路线也不复杂,阿什兰意识到西蒙是有意和自己搭讪,有点亢奋。
“不大好说清楚,反正今天我也没有什么事儿,我带你去吧。”
“那太谢谢你了。”西蒙说着,一脸的得意。
阿什兰飞奔到自己房间,找出自己最漂亮的发卡,把额头两边的头发辫成两个小辫子卡在脑后,在脸上上了一些淡妆,看着镜子里美得无可挑剔的自己,才起身从衣橱了拿出一堆衣服。经过一番试穿之后,她最后挑了一件白毛衣,蓝色紧身牛仔裤,白色的鸭绒袄和白色的高跟长筒皮靴。
看到走出门来的亭亭玉立的阿什兰时,西蒙两眼直放光。
两人上了路,西蒙走在阿什兰身边,小声说:“你今天美得有点不可思议!”
阿什兰说了声谢谢,感觉浑身发烫。
一路上,西蒙发挥他能说会道的特长,不断把阿什兰逗笑。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雄壮的结构,布鲁克林大桥是纽约最有名的景点之一。桥上时常游客爆满。但这天天阴沉沉的,又特别冷,游客不多。
上了桥,西蒙一直扶着阿什兰。高跟皮靴确实把阿什兰的美美出了一个高度,但在不平的桥上走确实不容易,有几次都差点摔倒。
他们在桥上走了没有多远,突然下起雪来。鹅毛大的雪片很快就把桥面和桥墩镀上了银白。这时桥上游客更少,好像整个桥只属于他们两个。
阿什兰皮肤白皙,五官俊俏,穿着白色衣服的她就像是一位雪仙子,在纷飞的雪花里,玲珑剔透着。西蒙金黄的头发趁着红色的鸭绒服,像是一团火。两个年轻人在大雪里亢奋着,拥抱着,亲吻着,好像世界的一切其他都不存在了。
当天晚上,阿士兰好像是被一团大火烧晕了头,怎么也睡不着。她半夜里,鬼使神差地来到西蒙租住的地下室,在那里两人结合在了一起。有了第一次之后,他们经常在那里寻得结合在一起的欢愉。
西蒙回伦敦时,阿士兰已经怀孕两个月。西蒙信誓旦旦,说肯定会回来娶阿士兰,可他一走就杳无音讯。
阿士兰肚子越来越大,父母也知道了怎么回事,非常恼怒,劝她堕胎,可阿士兰怎么也不舍得。本来就重男轻女偏爱哥哥的母亲对她更加冷淡,一向宠爱她的父亲也开始对她非常失望。
无论怎样,阿士兰还是把墨蕊荌安安全全地生了下来。同伴们都开开心心地去上大学的时候,阿士兰开始做起了母亲。
身无分文的阿士兰整天看着父母和哥哥嫂嫂的脸色,用着三木家的孩子用剩下的东西,在家照顾着墨蕊荌。随着墨蕊荌的一天天长大,阿士兰也渐渐地意识到西蒙是不会回来娶她了,但她并不后悔。每每带着女儿出门,被人夸赞女儿漂亮可爱时,她都无比开心和自豪。
墨蕊荌记事儿时,她姥爷亦不在人世,她和母亲住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她们的身边是一张张冷酷的脸,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有深爱自己的母亲。上学之后,因为相貌出众,又聪明过人,墨蕊荌在学校里非常有名,和她就读于同一所学校、资质和相貌都平平的两个表姐和一个表妹对她充满了妒恨,经常无端地找她的事儿,也经常给她栽赃,使她遭受责骂。
小小年纪的墨蕊荌有着比同龄人年长多年的成熟。对于学校里各种各样的赞誉,她常常只是淡然一笑。她也可以冷冷地对着家里一张张冷酷的脸、无理取闹的指责和诬陷,不出一言,心静如水。
墨蕊荌和母亲住在地下室的狭小的一个单元房里,和另一个单元房的房客共用一个卫生间。住在那里的是一位偷渡来的40多岁的男子。有一天晚上,喝过酒的男子起了歹心,他尾随阿士兰进了卫生间,锁上门,用手捂住阿士兰的嘴就要行暴。当时只有8岁的墨蕊荌听到响动,出来查看,看到紧锁的卫生间的门,听到里面的响动,她明白怎么回事儿,立即拨打了911,并大声呼救,住在一楼的姥姥闻声赶来,阿士兰才脱身。随即警察赶到,抓走了这位偷渡客,因为雇用非法移民,墨蕊荌的舅舅三木也被警察带走。
经过这件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阿士兰都非常脆弱,常常一个人哭泣。小小年纪的墨蕊荌学会了做饭和洗衣服,她想帮妈妈干点活,让妈妈开心一些。
失去了一个廉价的干活非常卖力的劳工,又被罚了重金,舅舅一家更加憎恶墨蕊荌母女,三番五次要赶她们俩走。
阿士兰在餐馆打工,工资不高,又特别忙,住在这里,好赖她的母亲也能帮着她照看墨蕊荌,所以她不想搬走,不断乞求哥哥嫂嫂,但哥哥嫂嫂不为所动。
一个周末的傍晚,在一楼的大客厅里,墨蕊荌的肥胖的舅母圌禧,又辱骂着墨蕊荌母女,威胁着要她们赶快搬走。
看着把头埋进沙发里哭泣的母亲,墨蕊荌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可以搬走,但这家餐馆和这栋楼房都是姥爷购买和建造的,作为他的女儿,我母亲应该得一份财产,你们把这份财产给我们,我们马上搬走。”
这个不到9岁的小女孩的字正腔圆的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镇住了。阿士兰也好像幡然醒悟,不再哭泣。
从此,舅舅一家人对她们的态度收敛了很多,他们在这里又老样子过了两年。
在墨蕊荌11岁时,她的舅母又开始闹腾起来,不断地赶她们走。原来是她的舅母打听到,因为墨蕊荌的姥爷心肌梗塞死时没有遗嘱,所以所有财产应该归她的姥姥,法律上阿士兰没有一点所有权。
正在墨蕊荌母女就要被赶出家门的时刻,墨蕊荌的父亲西蒙出现了。西蒙在伦敦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豪富女子,结婚后搬到了纽约,住在曼哈顿中城最昂贵的一栋住宅楼里。
西蒙来到唐人街找到阿士兰,看到墨蕊荌后,心里非常愧疚,他说自己要照顾墨蕊荌,以弥补他自己在墨蕊荌幼年生活中的缺失。想着自己的处境和墨蕊荌的将来,阿士兰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答应了。墨蕊荌心里非常排斥西蒙,也不想离开自己的母亲,但想着自己走了,母亲也能少一些负担,所以也立即同意。
就这样,墨蕊荌11岁时从唐人街一间狭小肮脏的地下室搬到了曼哈顿最豪华的公寓。当时他们的家占据这栋楼的14和15两层。
阿士兰来看过墨蕊荌几次,看到墨蕊荌上的是纽约最好的学校,参加的是各种各样的昂贵的有名望的学习班,穿的都是精美的名牌衣服,心理感到非常欣慰,也对墨蕊荌的继母索菲充满了感激。索菲经常带着墨蕊荌去名牌商店购物及参见各种社交活动。在人们面前,索菲总介绍墨蕊荌为她的女儿,从不提继字。阿士兰知道后,也很为墨蕊荌有这样一位继母感到高兴。
墨蕊荌不像她的母亲那样单纯,她一点也没有被继母的慷慨所感动,相反,她心里常常犯嘀咕,这位学英文的美貌继母哪儿来这么多钱?墨蕊荌也看得出来,索菲一心想挤进上流社会,她那比一般白人还白的皮肤、化妆化出来的立体的五官和染出来的棕黄色的头发都显示出她想抹掉自己的亚裔痕迹。墨蕊荌虽是个混血儿,但除了棕黑色的头发外,看起来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地地道道白妞。墨蕊荌心里明白,索菲喜欢带着自己出门,是因为自己的形象可以给她加分,帮她打入上流社会。
墨蕊荌并不太享受这种富家小姐的生活,尽管曾受尽凌辱,但她和母亲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依然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墨蕊荌的母亲阿士兰还健在,依然看起来年轻漂亮,但没有了记忆。
每每想起在母亲那美丽的大眼睛里,自己成了陌生人,墨蕊荌就感到一阵无助的孤独和绝望。
躺在床上,墨蕊荌翻来覆去睡不着。床面被空调的风吹得凉凉的,墨蕊荌感觉到自己身边像是有无数具冰凉的尸体。自从和内森分手之后,她便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她突然渴望着能抱住一个有着体温的人。
两点灰绿色的光在墨蕊荌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烁,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篝火,是那么的诱人。她有点不能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