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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 从 771 校友的成长看科大精神

(2024-04-06 10:10:34) 下一个

【科大瞬间】特刊

《我们心中的科大》60周年校庆 6.07

从 771 校友的成长看科大精神

舒其望(771) 

[作者简介] 舒其望,1982 年毕业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数学系, 1986 年获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博士学位,曾担任美国布朗大学 应用数学系主任,现为美国布朗大学应用数学系教授,中国科技大学 “长江学者奖励计划”讲座教授。

在谈从 771 校友成长看科大精神这些细节之前,我先给 出一个关于 771 校友现状的不完全统计。这是前两天我上网 查的,有些东西可能查得不全。63 个同学中,在美国大学里 担任终身教职的至少有 17 个人,法国国家科研中心有 1 位, 德国有 1 位教授。在德国当教授比美国要难得多,我们中国 留学生能在德国真正做到数学教授的少之又少,771 校友曾 经有两位在德国拿到过教授职位,其中 1 位做了一年后来到 美国,现在在美国做教授。另外,在国内从事科研的至少有 8 位,其中 2 位在中科院的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其余在 中国科技大学、清华大学、四川大学等高等学府。所以我粗 略统计了一下,至少有 27 人现在仍然在学术界工作,他们在 数学领域所做的工作,涵盖了数学和应用数学的所有领域。

如果把这 27 个人组织起来的话,这 27 个人在学术界还是比较活跃的,作出了很多的成 绩。我昨天就看了一个数据库,在这个数据库中,数学方面 的高引用率作者一共有 334 个人,其中看上去像华人的大概 有 29 个,这 29 个华人当中有大陆背景的是 10 个人,而 771 就有 2 人,这说明科大校友做的工作在自己的领域里很有影 响。教育部实施长江计划以来,有 4 人是长江教授或者讲座 教授。这些不很全面的数字说明一个问题,就是 771 这个团 体在目前的学术界成绩斐然,人数众多,尤其是在美国研究 型大学任教的人数可以说是特别多。

我希望通过我下面讲的这些,让大家相信,这个成绩的 取得,是和科大精神分不开的。

科大精神听起来很抽象,其实就在你身边。我们 771 这 个班级,最小的入学年龄只有 15 岁,最大的 23 岁,是从全 国所有的省和自治区录取来的,除了西藏和少数省区以外几 乎每个省都有。进校以后,771 的同学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 易的学习机会。我记得很清楚,1977 年的夏天,我们还觉得 大学离我们非常遥远,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因为那个时候 的大学招生是推荐选拔,没有什么考试,需要政审,走后门 也很严重。如果你家庭出身不好,你就没有可能上大学。现 在能来到全国最好的理科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大家 都非常珍惜。

我理解的科大精神,第一点认识就是对于困难的态度。 你碰到了困难会怎么样?我感觉科大的学生有足够的自信 心去克服这些困难。这个自信心不是盲目的,是建立在勤奋 的基础上,碰到困难就会加倍努力。因为 1977 年的高考是每 个省独立命题的,每个省的考卷是不一样的,所以进校以后 系里就给我们组织了一次摸底测验,考高中的数学,当然这 和任何一次考试都一样,有的同学考得好,有的同学考得不 好,也有不及格的,但是我感觉到这个并没有影响到同学们 的自信心。这个测验我考得不好,我就更加努力地去学习。 事实上当时很多考得不好的甚至不及格的同学,后来都做得 非常优秀。

第二点认识就是科大老师的敬业精神。当时教我们各门 功课的老师,大部分是科大数学系的中青年骨干,这些老师 后来也都成为了我们共和国恢复学位制度的头几批国务院 批准的博士生导师,可以说水平相当高。水平是一个方面, 但是最主要的方面是他们非常敬业,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写讲义、备课、出习题、改作业、出考卷、改考卷。我记得 当时我们大部分的讲义都是自编的,很少用全国统一教材, 因为那个时候统一教材都是“文革”前的教材,有点过时, 我校自编的讲义质量非常高,后来还成为经典教材。我认为 科大老师,是我见过最敬业的教师团体,当我们自己成为老 师的时候,当然也会传承我们老师的一些敬业精神,用自己 全部精力去教育好下一代学生。所以这一点,我觉得是科大 精神里最值得提到的,至少对我们的影响是非常大。

第三点认识就是对基础方面训练的态度,即求真、务实 的态度。我记得 771 当时学的课程非常全面,进校的时候没有 分专业,头三年半全部上基础课,几乎涵盖了数学的所有 内容。课程开得非常全面,也有一定的深度,不仅是数学课 程,其他课程如物理课程也是如此,力学是和 5 系一起上的。这 些课程的学习,对我们后来的发展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771 许多校友在学术上很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时非常严 格的基础知识训练。

第四点认识就是敢于创新的精神。什么叫创新?就是大家 跟着你做,你的方法大家在用,其他领域也在用,那么你 做的东西就有新意。我认为这个创新性是建立在牢固的基础知 识之上的,不应该把它单独提出来。没有扎实的基础知识 训练你就谈不上什么创新。我在科大读了四年半,1978 年的 春天进校,1982 年的夏天毕业。我在这个四年半里没有做过什 么研究,没有接触过任何所谓的科研,我们那一届也没有 做毕业论文。目前的看法这好像很不好,你修这么多课,也 不知道什么叫科研,我认为完全不是这回事,如果基础都没 有能做什么科研?当然我说的这个东西对数学比较实用,对 其他学科我不知道,也许一些实验学科早一些接触科研会有 好处。

数学基础知识训练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需要很长的时间 去打这个基础。不仅在科大我没有做过任何科研,我到 UCLA 的第一年也没有做什么科研,就是修课,而且我修的这些课和 后来做博士论文也没有多大的联系,但是它后来绝对有用,至 少是训练你的一些思维方法。我一共用了四年读完了 PhD,这 四年我是一直在修课。我记得当初我的博士论文写好以后给一 位老师,他看了以后给我来了三四个 Email 说很好,我以前以 为你做东西不怎么样,现在看还蛮不错嘛,是很好的东西,你 可以写出文章投出去发表。国外是不需要你发表文章后才给你 毕业,我只把博士论文写出来,就拿了博士学位。那年夏天, 我把它写成三篇文章投了出去,刊登在了比较好的杂志上,引 用率比较高,可以认为是有些创新的东西在里面。

关于科大精神的第五点认识,就是科大的毕业生非常热 爱母校,愿意为母校服务与效力。当然,任何一个学校的学 生都热爱母校,但是科大表现得更加突出。可能有的同学知 道我们 771 校友张上游,若干年以前他就倡导成立科大校友 基金会,很多科大校友积极响应,有的积极捐款,有的帮助 运作、管理等等。这个基金会,虽然目前捐款数目不是最大 的,但是基金会校友参加的比例与其他学校相比还是比较好 的,说明科大校友非常热爱母校,愿意为学校尽一些力。还 有就是校友回到学校,对学校的教学科研作了很大贡献。

我最后想讲的是,今天的科大可能会碰到一些困难,有 一些不利的因素。比如说地点在合肥,远离那些大城市,这 在当时就表现出来了,甚至有的同学搞不清楚中国科技大学 在哪里,拿到通知书还以为科大在北京,直至看到上面的报 到地址,才知道是安徽省合肥市,今天还是有人认为学校在 选址上有遗憾。实际上,这不一定是缺点,你想想,在这里 读四年书和在北京读四年书,觉得有多大区别吗?从某种意 义上说,说不定它是一种优点。

现在学校已经不像当初可以招到全国最好的学生,高考 的平均分数和北大清华是有些差距。关于这一点,关键是你 怎么看,分数这个东西在心理上会有影响,成绩第一名的考 生来这里的比较少,觉得不如人家,但是你看这么大的一个 省,这么多人参加高考,第一名和第一百名的分数差得并不 多,没有什么区别的。在美国你很难用分数来判断哪个是最 好的大学,SAT 满分的也有的大学不收他,所以美国没有一 个很线性的排名。今天的科大,从师资力量来讲,从学生来 源来讲,从学风来讲,从教师质量等等各种情况来讲,完全 可以做到全国最好。

我刚才讲到的那些科大精神能够发扬下来,完全可以把 科大办成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再加上科大的学生招得也不 多,如果能维持住这样一个好的传统,那么再出若干个像 771 这样的班级,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并不比其他 人聪明多少,其实就是一个氛围、一种风气,然后加上自己 的一份努力,只要有了这些条件,就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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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ttGu 回复 悄悄话 丘教授的缺失其实有本质的原因和后果。现代数学没法面对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带来的问题,就企图回避,把数学限制在跟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不冲突的范围内。但这样一来,数学就失去了足够的抽象程度来研究智力科学。所以才会有人口控制的失败和控制理论的缺陷、脑模拟的失败和脑研究的不足、人工智能测试方法的错误等等严重问题。

这也是现在数学教育、大学通识教育的缺陷和应用数学的危机。不愿面对问题,未来后果会越来越严重。因为这些问题重要,多说了几句。



ScottGu 回复 悄悄话 问题的关键是现在数学研究的主流实际上仍是形式主义学派的思维,认为公理可以任意定义。这样的数学对现实世界问题就没有判断力,就会有钱学森教授农业十年展望的错误,就会有错误的人口控制、错误的脑模拟和脑研究计划,无法研究mirror neuron和自由意志等等关键问题,更无法分析无人汽车和大语言模型的潜在问题。而逻辑主义和直觉主义数学学派对此也没有好的办法。

丘成桐教授如果不研究这些问题,谈纯数学教育可以,谈数学是科教基础就不妥了。不知陶哲轩教授怎么认为。
ScottGu 回复 悄悄话 万物皆数是危险的全称判断。丘教授《数学史和数学教育》文中没有提非欧几何,逻辑主义、直觉主义、形式主义三大数学学派的争论及各自的缺陷,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对数学和逻辑的影响等等重要问题。需要研究、找出比哥德尔语句更重要、更具广适性的问题。

如果科大的学长们对这些问题尚噤若寒蝉,重要的研究和教育变革还需时日。
ScottGu 回复 悄悄话 丘成桐教授最近提到计算机发展印证毕达哥拉斯学派万物皆数的理论,只是心证。这可以用更严谨的科学实验进一步验证,比如用大语言模型。这是现在最大的数学问题,涉及数和科学的本质关系。需要新的思维方法。
ScottGu 回复 悄悄话 记得有教授,好像是龚升教授,谈过曾请一位美国教授(好像是项武义教授),来系里开一门课。学生大都听不懂,听不下去。系里决定让本系教师同时开那门课,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听谁讲。大部分学生听本系教师的。少数听不懂也硬着头皮听美国教授的,最后说听出味道来了,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系里学长们怎么看待此事以及那位美国教授的教学。龚升教授还着重谈了罗巴切夫斯基创立非欧几何。但班里其他同学都没有印象了。而我觉得这是有数学分支完全脱离科学,是纯数学的诞生。这里有数学逻辑和智力的关键因素需要分离研究。

系里老师也有不同风格。单墫老师喜好谈论人文话题、按自己兴趣做事。后来他离开科大,数次带中国奥数队获奖。所以,我觉得应该让不同风格有发展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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