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斗批改组”到“红画组”

许子明^【1】(6005)  

1968年3月科大成立“校革委会”，我被推选为革委会委员，分工管“斗批改”。斗批改办公室在玉泉路办公楼的二层最西一间。当时“东方红公社”和“延安公社”虽然已 “大联合”，但两派的对立依然存在。在斗批对象上也不一致：“延安”的批斗对象是刘达，“东方红”的批斗对象是武汝扬。所以由两派组成的“斗批改组”一开始就有矛盾，无法开展批斗大会。记得在一次革委会上，两派就批斗对象吵起来，说着说着就喊起了口号，延安这边喊“打倒刘达！”，贾志斌激动地大喊“打倒武汝扬！”由于喊得太用力，一下子把两颗假门牙吹掉。还有一次“东（方红）派”强行在礼堂召开“批武汝扬”大会，“延安派”就组织人到会场喊"打倒刘达！”，结果两派乱喊，把会搅黄。从此“斗批改组”再也没有组织一次批斗会。

我作为革委会委员曾受到北京语言学院革委会的邀请，参加了一次“批斗彭(德怀)罗(瑞卿)大会”。彭、罗两人是一个卡车押运来的，在一片口号中他俩被押上台。原来威武的彭大元帅变得瘦小苍老，被两个红卫兵架成喷气式站在台上；而罗瑞卿是被箩筐抬到台上，罗瑞卿当时被林彪迫害时曾跳楼造成瘫痪。坐在主席台上，看到这情景，搞得我心情也不好，从此就对“斗批改”感到厌倦。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是打倒“走资派”，可各单位由于利益关系不同分成的两派，把打倒对象当成整垮对方的手段，而并不在乎被批斗的干部是不是“走资派”。

让我兴奋的是1968年11月25日的一天。那天军宣队突然接到通知，让我和一些革委会委员到国防科委集合^【2】。到了国防科委大院不久，北航、工大的代表也陆续到达。有趣的是那两所学校的两派是分别坐两辆车到达，下车就互相喊起口号。而我们科大两派乘一辆车，倒显得很融洽。人齐了，时任国防科委副主任的刘华清^【3】才神秘地通知我们今晚去人民大会堂参加活动。什么内容不知道。这时我就猜到可能是毛主席接见我们。果不其然，为庆祝毛泽东1967年11 月 25 日对国防科委一个报告批示一周年，聂荣臻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庆祝大会。

当晚8点，人民大会堂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在《东方红》的雄伟乐声中，毛泽东、林彪、周恩来等领导人徐徐从主席台左侧走出来，毛泽东向台下群众挥手示意，台下万名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这沸腾的局面大约持续了十多分钟，毛泽东等领导就退出了会场。这种接见群众形式在那几年已形成惯例。毛泽东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之后，都有一个成千上万的群众“涌向天安门”的仪式，这时毛泽东穿着军装从天安门城楼中央走到城楼西边，向下面狂热的群众挥手。这种场合我也算见到毛主席，但离天安门城楼毕竟太远；而这次在人民大会堂我们在二楼前排，算是“最近” 见到毛主席的一次。所以，晚上回来就激动地写了日记。               

1968年在林彪的“四个伟大”的倡导下，全国崇拜毛泽东达到高潮，“三忠于，四无限”^【4】运动也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兴起。科大支左部队铁道兵的靖政委来科大后极力推广 “三忠于”活动。体重达180多斤的他（下面大家称他“靖胖子”）曾在大会上主动提出“带头跳忠字舞”，成为笑柄。当时“斗批改”已经无事可做，军宣队就鼓动宣传“三忠于”。由于我有美术特长，我借机成立了“红画组”。“红画组”由各系有美术特长的教工和学生组成。“红画组”成员虽然来自两派，但大家非常和谐，从没有搞“派性”。成为“典范”的是我和东派女生四年后结为夫妻。

校工军宣队为举办全校“三忠于展览会”，动员全校师生做各种“忠于毛主席”的美术工艺作品。在校礼堂办了一次“三忠于展览会”，展会收集了全校师生制作的表达“忠心”的作品。其中六系谢虎臣（6005）等做的蜡芒果很受欢迎^【5】，成为表达忠于毛泽东的“供品”。

当时毛泽东的瓷像、石膏像到处摆放，几乎所有的门窗都贴毛泽东的画像。“红画组”除了画毛主席像，也用三合板刻出毛主席的头像，用油墨印刷成版画，分发到全校。

军宣队看到全国各地兴建毛泽东塑像，也想在科大礼堂前也建个塑像。于是派我和校基建办公室的人员去房山县的石材厂找汉白玉。用于雕刻毛主席像的汉白玉是一块完整的石料，开采困难，运输也困难。据说总后大院毛主席像的石料重达几十吨，连路过的桥都得重新加固。考虑到这些困难，做塑像的方案就被放弃了。这时军宣队又建议将礼堂前的小花园建一个“三忠于广场”：在喷水池处建一个大牌坊，画一幅毛泽东的像，花园南面做两个钢管标语牌。牌坊做好后，画像选了一幅毛泽东背手在井冈山上的半身像。油画由“红画组”李明瑞（651）创作。李明瑞是河南人，曾到北京工艺美术厂学习画毛主席像，还受过画天安门毛主席像的画家指点。在毛主席像的四周由三系的一位老师设计了四盏华灯。科大玉泉路礼堂前的“三忠于广场”在靖政委的大力鼓动下建好后，科大群众都戏称之“立青（靖）广场”。除此之外，我们还到工宣队的北京造纸厂等校外单位为他们画毛主席像。

大学工宣队。清华师生万分激动，欢呼不止。于是，蜡制芒果便应运而生，成为“三忠于”浪潮中的一个标志性事物。

本文作者在”红画组”工作室，墙上是”三忠于广场”设计图。

“红画组”部分成员。左起庄镇泉、黄淑珍、毕建成、

邹凤英、张××、冯家兴、李明瑞、郭××、许子明  

在“三忠于”浪潮中，佩戴毛主席像也是风行全国的潮流。那时收集毛主席像章成为每个人的爱好。军宣队曾让 “红画组”也考虑做像章的任务。我当时找到做过像章的政治学院（现国防大学），联系买铝锭事宜。当时像章越做越大，考虑到全校人数，估计需要几吨铝锭。由于压制像章的铝需要纯铝，而政治学院给我们的铝是合金铝，太硬无法冲压。当时全国做像章用掉了上万吨铝，据说毛泽东也震怒了，斥责有关部门：“还我飞机！”，所以我们做像章的任务也告吹。

"红画组”到1969年底“疏散”时解散。到了合肥，李明瑞还给学校画过毛主席像，在“四人帮”倒台后，李明瑞还画过华国锋标准像。李明瑞因是“红画组”骨干而留校，安排到数学系320机房。1984年出国留学定居美国。

^【1】许子明60级，科大无线电电子学系，65年毕业留校。1965年—1974年六系基础教研室；1974年—1980年二系激光教研室；1981年—1985年北京轻工学院自控系；1985年—1987年日本东京农工大学访问学者；1988年—1998年北京轻工学院（现北京工商大学）。退休后创办北京英发康美技术开发有限公司。

^【2】 1967年中国科大被划归国防科委管。后来聂荣臻被批搞“山头主义”又将科大退回科学院。

^【3】刘华清（1916—2011）上将军衔。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司令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副主席等职。刘华清为中国海军的现代化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称为中国的“现代海军之父”和“中国航母之父”。

^【4】“三忠于”是：“忠于共产党领导、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四无限”：对毛主席要无限热爱、无限崇拜、无限信仰、无限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