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期 by 窦剑文 854
父亲节的早上,收到儿子的祝贺短信,让我一阵惊喜也一阵忧伤。喜的是,为人父有人惦记着你;伤的是,为人子我却已无人可以挂念。
父亲是2014年去世的,那时母亲已离开我们33年。母亲英年早逝,父亲没有再娶,孤孤单单地度过了他的下半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彼时已过不惑之年的我,突然有一种成了孤儿的感觉。
父亲走得很突然,但却很安详、很满足。记得那是个周末,原本没有休假计划的我,临时决定回老家探望父亲。碰巧,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不约而同都回到父亲的身边。意外的团圆让父亲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生性格内向不善辞令的他,初见我时居然紧紧握住我的手连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短短几天的相聚,我们姐弟几人用轮椅推着已行动不便的父亲逛遍了老家县城的大街小巷,为他买他爱吃的糖油糕、烙锅盔,带他去看我们小时候住过的老院落,欢声笑语洒落一路……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只是那时候坐在推车上的是儿女,推着车子的是父母。
就在我结束短暂的休假,准备要离开家乡的那个清晨,父亲安详地告别了人世。冥冥之中,我感到父亲是在等我,是在等我们,等着远方的游子回来,等着一家人重新团圆,他才愿意安心地离去,去跟天堂里的母亲会合,带去儿女们都平安幸福的消息。
那天深夜,守在父亲的灵前,父亲慈祥和蔼的音容宛在:他颤巍巍伸出手要我扶他起身的样子,我给他递上一颗樱桃他用目光示意我也一起吃的神情,我帮他回忆起他早年从军的往事,他吃惊地问我“你怎么会知道?”,然后脸上露出的孩子般的憨笑…..这一切分明就发生在昨天啊。
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海军,建国初期在上海吴淞口的东海舰队服役,官拜“哨长”(相当于排级干部)
70年代末期的全家福(前排左一是母亲,C位是外婆,右一是父亲。后排右一是作者本人)
我的身形外貌和性情都随母亲居多,从小就比较独立,11岁即外出求学,真正跟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但父亲似乎从来都对我很信任、很放心,连上大学填报志愿这样的大事也是让我自己做主。记忆中只有两次,父亲对我发了火。一次是上大学第一年,因为失恋无心学习挂了科,成绩单寄到家里父亲怒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从小一直是尖子生的我居然会挂科;另外一次是学潮后的那年暑假,我写信告诉父亲假期有事不回家了,父亲得知后急了,发电报让我务必回家……
80年代末期年少无知的我
参加工作后,父亲来看过我一次,因为他胃不好不能吃街上的饭,父子俩一起在我的单身宿舍里煮挂面,我很过意不去,父亲却很开心。后来,我辞职下海创业,父亲没有拦我。再后来,我创业小有成就,每次回家看父亲,父亲多少会问几句我的工作情况,但最后总是会说:钱挣得差不多够用就可以了,不要累着自己。父亲研究了一辈子中药,略通一些医术,前些年每次过年回家,临走时父亲总会亲手开个药方给我,要我照着他的方子调理自己的身体。
父亲性格很倔,晚年时更甚,平日里哥哥姐姐们劝不动的事情,只要我回家跟他说,他都会听取。我们父子一场几十年,父亲很少要求我听他的话,可是他老了的时候却很听我的话。父亲爱我,我也很爱父亲,父亲在临走前亲口对我说出了“我爱你”,而我却只能在父亲离世后写一些文字表达我对他的爱。
回首往事,我终于明白:我对父亲的爱更多是感恩,感谢他给了我生命,感激他把我抚养成人;而父亲对我的爱,则是信任和放手,是欣赏和默默的关怀。父亲从未要求我成为什么、成就什么,却最终让我能够成为我自己。父亲对我的爱,更宽厚、更深沉、更无私,这让我更爱我的父亲。
编辑: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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