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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忆科大故人

(2022-09-15 20:13:04) 下一个

第207期

【编者按】

 

又到清明节,轩植华教授特别思念故人,尤其想念他深爱的中国科技大学。于是,他一口气写下了此文。相信文中提到的一些人和事,不少科大人也有共同的记忆。

 

清明忆科大故人

轩植华  物理学院退休教授  

 

1.      三个北大校友在科大教热学

 

明天清明,是追忆故人的时候,身在上海足不许出户,又想到科大的一些人和事

 

我是1978年5月调入中国科大的。那时期,科大调入许多知识分子。另外,文革后期刘达书记顶住四人帮的压力,开办了“回炉班”,使得许多64级、65级的科大学生回校补课,结业后大部分留校。这两批人是科大“第二次创业”的有生力量。而北大、清华以及在沪高校由于认识滞后,又叠加户口政策,在1980年代初,出现了严重的师资短缺“断代”的现象。

 

1980年,我在物理教研室任课,同时第一次兼任理论课,给1979级近代化学系 (793) 学生讲30学时的热学。那时还沒分化出应用化学系等,约80个学生。与我同时开此课的还有著名的方教授(北大1952-1956)和王仁川老师。

 

王仁川老师于1955-1960年在北大学习理论物理专业,毕业后分配到淸华,任课实验教学。后来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调到乌鲁木齐的拖拉机厂。此公数学基础扎实,实践能力也强,据说在家自己组装了照相的印放设备。一个搞理论的人,在那个物资匮乏时代实属不易。巧的很,三人都是校友(我1962-1968北大物理系),我的学养最低,担心学生流失,去听另两位前辈的课。讲课在1203或1303教室?记不清了。只记得每周有两次课,一次安排在上午一、二节,另一次是三、四节。

 

在第三、四节上课前,我都先到楼顶练一套简化太极拳,平息心中的忐忑。教材都选用(美)哈里德、瑞斯尼克的《物理学》中译本。我则以北大李椿的《热学》以及某本《热力学简明教程》为备课参考书。还好,学生没流失,我与793的同学关系很好,记得一个高个儿北京考生,好像还是学生会干部,常常与我讨论和聊天。

 

王仁川老师数理好。有一次我旁听他的力学课,内容是“有心力场”。他非常简洁地解释行星运行、人造卫星以及火箭飞船等问题,令人印象深刻。

2.      习题大有学问

 

我在阅读洪晶教授(是当时全国很出名的物理学女教授)以及另一本美国人编的习题集中,发现了一个矛盾。原题大意是,容器内的水勻速上涨,问进入容器底部鱼眼的光线有何变化。上述两本书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我认为其原因在于题目不严谨,没说明水是“整体地”勻速上升(从底部注水),还是从顶部注水,因而水深是“一层一层地”增加。解法涉及狭义相对论。我便请教王仁川老师,他肯定了我的想法,并鼓励我投稿,与物理学同仁分享。我请他署名,他坚辞不肯。后来,这篇文章在《大学物理》中以“一题两解孰是孰非”为题刋出。

 

王仁川老师还用张量知识解决一道几何光学的难题。美国习题集中有这么一道题:如何证明入射到直角棱锥的光线,原方向反射回去。人们在月球上放置直角棱锥,用脉冲激光照射,反射光不偏不斜地反射回来,以此计算月地距离。若用平面镜反射,只要稍有偏差,反射光就极大地偏离接收器,无法完成实验。这孤零零的一句话,就是一道题,让人无从入手。王老师运用张量理论中“并矢”的概念,可以非常巧妙地解决它。但这方法有个致命的缺欠:不能解决光的方向问题,即它给出光“向前”、“向后”两个解。所以未能推广。

 

后来王老师转向天体物理、高能物理研究,就搁置了这个问题。他告诉了我,但我无力解决。王老师早以仙逝,不知有没有后来人,有此发现并最终完备这一想法。

 

21世纪,科大张永德教授(也是北大校友,1955-1960)领衔主编了一套《物理大题典》,我把《大学物理》上发表的那篇文章按不同条件,拆成了两道题,收进我编的题典光学卷。

3.      Miracle 的笑话

 

还有一件趣事。我在一个外国爱情歌曲录音盒带的封面上,读到了一段小诗。诗中有个单词,我记作“mirade”,字典里沒有。我请教一位大教授,也沒给出结果。后来请教华新民老师,他是科大62级力学系的,专修过两年英语,改革开放后回到母校任教,与我同在物理教研室。他业余给老师们讲英语阅读课。他看罢我写的这几个字母,沉吟片刻,反问我,是不是“miracle”? 其cle容易被看成de,写成“mirade”。我回去再看,果然!我喜欢、因而至今能背诵这几句诗,下面卖弄一下。

To be loved is to know the happiness and contentment.

To give love is to know the joy of sharing oneself.

It is through the miracle of love,

That we discover the fullness of life.

 

被人爱,使我们感到幸福和满足,

爱他人,使我们体会分享的欢愉。

只有通过爱的奇迹,

我们才能洞察生命的真谛。

 

4.      中文功底深厚的江涛先生

 

读“科大瞬间】纪念路漫漫漫公”(漫公即江山先生,江涛先生的弟弟)的文章,使我想起我教过的一个女生——漫公的女儿江风。

1978年4月29日,严济慈、吴文俊、马大猷、钱临照前来科大为少年班题词,和77少的同学在一起。 前排左起:宁铂,马大猷,刘莉,严济慈,谢彦波,吴文俊。((图片由校史馆提供)

 

江风是1977年进入科大少年班的(770/784),我教过她。这女孩学习好,高高的个子,健康的肤色,又非常漂亮,还在校运动会上夺得女子五项全能冠军。

江风的伯父江涛是爱尔兰天文台的教授。应方教授之邀曾多次来校交流,我听过他的天体物理讲座,具体内容记不得了,但他很深的中华文化学养令我印象深刻。他与中科大向守平先生(北大地球物理系1963-1969)合译的《时间之箭》第一章有一句话,是亚里士多德关于宇宙起源的话语,译文是“太初混沌,神工强加以形序,时间乃生”。真乃神来之笔!亚氏是与孔子同时代的希腊文化圣人。译文颇具《论语》之风,令人赞叹!我问过另一译者向守平,这句确实出自江涛先生之笔。在江先生讲座后,我曾请他在我购得的《时间之箭》内页签字留念。

 

时间如箭,一晃30多年过去了,很多令人尊敬的师长仙逝了,更多的科大同仁也大多退休。在这疫情期间,祝大家都健康安好。

我虽毕业于北大,但自改革开放后科大“第二次创业”,我就在科大,从77级教起,退休后又返聘10年,在科大整整工作了40年。在科大我学到许多,得到许多,当然,我也尽力奉献许多。希望科大越来越好,如严济慈老前辈所题词的,“创寰宇学府,育天下英才”。

 

我填词一首《长相思》,献给我深爱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學。

  长相思    中科大

 

东一亭,西一亭,

眼镜湖中菡萏红。

校门爬紫藤。

 

南来风,北来风,

天下英才聚此中。

科学攀顶峰

编辑:许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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