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媾和试探

满洲北线。松江省首府牡丹江市。关东军第1方面军司令～喜多诚一大将，正督促所属各部到乌苏里江前沿修筑工事、布置反坦克障碍物、拉铁丝网，敷设雷区。残余海防舰艇也在日本海巡逻侦察并在苏联近海波谢特湾一带布设水雷……他能作的只有这些。兵力多已调往新京，而防范长期假想敌～赤露，竟成为了次要。

1941年冬，斯大林在莫斯科吃紧时，曾把远东军区20多个精锐师抽调到西部，对付德军。但最近，传闻苏联又再度向这里～远东前线增兵。关东军怀疑其真实性——难道露西亚，可以不必顾忌德国了？还是苏德之间又签了什么出卖盟友の协定？想起诺门罕时期那个《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日本人就不寒而栗。

……“昭和日”前后，天皇曾把“六巨头”召至御文库议事。

天皇破例首先讲话。他想知道：内阁是否考虑过“和谈”？

“何时派使者去苏联？”天皇问，“有无成功可能？”

救国，真的需要有一条“曲线”了。

梅津参谋总长和丰田军令长不禁为之一怔。这些军部首脑尚不知道天皇和他的文官们，还私下搞了这种名堂。外相随即支支吾吾，介绍了他前不久安排的试探：上次御前会议开过后，前任首相、“重臣”广田弘毅，应外相之请，拜访了苏联大使马立克。广田要求：用《日苏新约》去代替明年到期的中立条约。

马立克冷淡回答：条约尚未到期。没必要再搞一个新的。

绝望之下，广田又提出用橡胶、锡和铝去换苏联的石油。甚至还抛出了更加一厢情愿的诱饵：

“如果，苏联陆军和日本海军联合起来，”他肆意发挥着想象力，“将变成这世界上最强大の力量。”

马立克嗤之以鼻：“日本海军？恐怕是海底舰队吧。”

广田一愣，又结结巴巴地辩解，历数在隐蔽の船台上，还有哪些哪些新船“即将下水”。马立克哂笑不止，竟挥手打断了唠叨。

返回の路上，“重臣”广田弘毅忍不住辛酸地，对司机感叹起那种“平生未有之侮辱”来。

370）     紧急驰援

山东，威海。卡尔迅两栖纵队4月下旬已在此地完成集结。随时准备向辽东庄河一线突击登陆，以执行【后羿射日-8】方案～策应突入辽阳的巴顿装甲兵，和空降铁岭的泰勒伞兵纵队。

忽然传来紧急战报：

登陆朝鲜南部的盟军，遭激烈反击，后续兵力一时跟不上，情况危急。5月1日卡尔迅两栖司令部接到命令：

改变原计划，即刻，向朝鲜南部出击！

这是一次跨战区行动。华北联军统帅史迪威上将表现了良好的大局观，像当年潘兴将军在法兰西一样，毫不犹豫服从了战局整体利益。

当晚卡尔迅率部从威海启航，星夜火速向东驶去。

次日黄昏于朝鲜群山港以南、全罗北道的月山里海滩，登陆。

371）     时代意识

夕阳之下，月山里海面风平浪静。卡尔迅和粟裕并肩站在登陆舰甲板上，手持望远镜观察。

有了舰载机群掩护，预料中的“神风”攻击没有出现。大约是白天耗光了本钱～即使“神风”也无法做到持续不断。

陆上的抵抗也是象征性的，为数不多的小股日军和散落零星的海岸哨所缺乏预设工事，半小时便被粉碎。按常规登陆应在黎明涨潮时进行，以方便抢滩和卸载，但卡尔迅坚持：第一时间上岸。

现在的最大威胁来自于正在昼夜兼程、火速南下的第19师团。从番号就知道，这是日本在朝鲜的唯一甲级师团，战斗力强。卡尔迅纵队正是为阻击它而来。如果让其通过井邑段公路，危机就将成为事实。本次登陆就失去意义。

其实卡尔迅还有另一种选择：自己在滩头从容整备、放过19师团。放任其冲向国军74师、美陆战1师阵地，去消耗厮杀，然后自己来收拾残局。这样4万人的强大两栖纵队且火力配备齐全，会有充分把握。部队安全得多，战功也更显赫。

军阀时代，这类例子不胜枚举。即或是委员长手下的某些将领，这么干也理所当然、屡见不鲜～去年秋天的延安战役中，胡长官所作所为就是这一类的鲜活范例。

但卡尔迅是现代军人。良心、职责和时代意识，不允许他这样做。

登岸时，夜色已降临。

登陆舰用探照灯将海滩照得亮如白昼，战士们在连夜抢卸物资。

国军74师派来的联络参谋～顾传泗少校，激动而踉跄地向卡尔迅和粟裕敬礼，声音颤抖：“将军！可把你们盼来了！弟兄们牺牲太大……我们师长都端上机枪了！大伙都在拼命……你们真及时！这下，咱那边就不再担心鬼子反扑啦！”

粟裕少将当即派出两个营去找陆战1师、整74师会合。同时指示通讯参谋：发报联络。

3支先遣连，迅速向南北东3个方向，运动出去。

372）     直抵一线

午夜，井邑方向枪声大作。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剧烈爆炸。前哨与敌人交火了～那是关键地段。卡尔迅嘱咐粟裕几句～要他留守、并督导全体上岸，然后不由分说转身跳上1辆刚装满弹药的吉普车。亲自驾驶，和警卫员一起朝着枪声密集处驰去。

战地指挥官出身的卡尔迅少将，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运筹帷幄、掌控全局这些。这方面，参谋长出身的泰勒、粟裕等人，比自己更有优势。这也是他并不十分热衷那个“登陆日本第一攻击波中将总指挥”职务的原因。第一线战斗才对他更有吸引力。

月山里一带，只有几处小丘陵可作为防御支撑点。此刻日军趁夜猛攻的，正是其中之一。这是一场标准的遭遇战。第19师团正狂热奔赴战区。亲临一线督战的尾崎义春中将，曾是1928年皇姑屯事件的执行队长～号称“果决敢斗”。他也深知：如果夜间不能将立足未稳的对手打掉，天亮美国飞机赶到，本师团必败。

因此他厉令部队：速战速决！夜幕掩护下，驻朝鲜的唯一日军装甲兵～第12战车联队向着还在架设阵地的华军冲来。这边两栖纵队炮兵尚未准备就绪。掩护登陆的舰只中也没有重型炮火支援。两栖战士只能依靠手中轻武器与红了眼的日军血拼。机枪喷吐着火舌，夜光中是一条条耀眼的弹道。“卡尔迅式冲锋枪”的扫射，像割草般撂倒一片片日本兵，爆炸的手雷将残肢断臂抛上半空。但一波紧接着一波呼啸冲锋的19师团，踏过同伴残缺不全的尸体，顾不上还在呻吟的伤员，如同涨潮之水，距离井邑阵地越来越近。

卡尔迅来到前沿，一轮冲锋刚被打退。先遣营28岁的李德生营长正指挥伤员后送。见卡尔迅和警卫员各扛着1箱弹药送上阵地，他大吃一惊，质问警卫员：

“你！你咋让老爷子到这儿来了？”说着接过弹药箱，一步向前，握住卡尔迅的大手：“将军，这里太危险，鬼子就在坡底下呢！”

“我来看看情况。增援随后就到。”卡尔迅简答。

话音未落，炮弹尖锐的呼啸声自天际传来。李德生一把将卡尔迅扑倒在战壕里。“小心，鬼子又上来啦！”

……尾崎中将命令：师团全体炮兵，向这座丘陵开火！

就这么个小山岗，折损皇军半个联队居然还拿不下，那么杀向木浦还有什么可能？两强相遇勇者胜！

“奇哈式”坦克喷吐着火舌。又一个日军大队高呼着“班哉！甘巴呆～”发起集团冲锋。

373）     臻于化境

月山里阵地。警卫员中炮牺牲。李营长昏迷不醒，后背渗血。卡尔迅抖落浮土，安排担架抬走营长。阵地已被3面包围，日军蜂拥而上。参加过新知岛作战的老兵、身上几处包扎的营教导员～29岁的詹达南少校挥动手中枪，嘶声喊道：

“同志们！坚决打退鬼子！将军～卡尔迅和我们在一起！”

卡尔迅于是对着感动的战士们，挥了挥攥紧的拳头。

形势刻不容缓。他马上组织幸存人员，把守各个方向，自己则蹲踞在1挺重机枪前。火光映红他的脸。经历过诸多风雨，他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对震耳的枪声有种莫名的快感。他的射击胸有成竹。无需嘶吼，不必呐喊。只用短点射去准确瓦解对手最具威胁的攻击点。迸出的弹壳在身边有节奏地叮咚作响。那种臻于化境的战场感觉，是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才能体会的、一首精美不凡的乐章。

受到感染的战士们不再忐忑，个个像将军一样，从容守住各自岗位。

胜利虽指日可待，却仍要用鲜血浇灌～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谁在这一刻动摇，谁就是失败者。

……火光又一次映红那张皱纹遍布的脸。战斗间隙，卡尔迅的思绪，也曾瞬间有些许飘逸。

威海出发前，曾收到蓓姬的信。

“埃文思，昨晚梦见你……可是你受伤了。我很害怕。本不该拿这些打扰你……我已明白，那些潘弟和潘达，是多么珍贵和难以获得……原谅我的无知埃文思！别作傻事。我的话每次都能被你重视，已感到极大幸福，这就足够了……”

不，眼下是敌我激烈对抗。容不得分神、儿女情长！卡尔迅擦一把汗水，使劲揉揉眼睛。

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回身去摸吉普车上背囊里的毛巾时，触到的却是麦粒和棉花的感觉。他一惊：难道～我的熊猫破碎了？出发实在紧急，竟没来得及把它交给军邮……

又一颗炮弹在身旁爆炸。

没有声音。只感到眼前一亮～身体飘起来。眼中依稀是冲上阵地的援兵……而后则是夜空里灿烂的星河。

最后的印象，是星空里一双双捧起熊猫的手。却已来不及看清其中哪些，是中国人的面孔……

视网膜前，迸溅起一片鲜红。灵魂，在迸溅中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