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二十五章 任务

宝音坐在高大的骆驼上，随着悠扬的驼铃声连夜走了一天的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花剌子模边境最大的城市讹答剌。坐在驼峰间的她脸上裹着纱巾，看着讹答剌城土黄色的城墙和中都城比起来要矮小和寒酸很多，都是由沙土压实在原始的巨大石块上建立起来的城墙，没有中原砖瓦建立的城墙气派宏伟。守城的军士不少，城墙上看到人影重重和兵戈旗帜。回回人牵着骆驼和宝音来到的东面城门有重兵把守，检查的障碍栏延伸到城门以外很远，如果被发现了不妥硬要闯关或逃离的话根本毫无机会，无论是进入城内或是跑远，就会被城楼上的守军一箭射杀了。在城门外的两边十几个高杆上吊着不少被杀死人的尸体，有的尸体可能时间久了，腐烂干枯后有不少的乌鸦落在尸体上吃腐肉，就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讹答剌果然是西域贸易中转的中心，即使城门口的尸体丛林的恐怖景象也没有阻止人们进城的脚步。城门口等待检查的商旅和车马很多，虽然蒙古兵就要来攻击花剌子模了，可是这些在沙漠戈壁和草原路上走了一年半载的商旅行人，哪怕天上下刀子，也都迫不及待的想入城歇息一下脚步，补充一下食粮的补给。宝音和回回商人的骆驼被挡在离城门百米外的检查隘口，宝音走近了这些军士，看清楚了这些军士的打扮，头上都是抱着白色头帕式的帽子，头帕的布巾很长尾端像个围脖一样可以挂在脖子上，可能方便保护脸部受到太阳和风沙的袭击。这些人无论年纪大小脸上都没有剃胡须。穿着的灰白色的夹背衣袍和蒙古袍左衽式不同，有时候前胸是有完整前襟腰间缠布的长袍。士兵的弓箭和蒙古军士兵差很远，还是古老猎人打猎用的原始弓箭，不像蒙古军改造过的复合弓。身上的箭袋也只有一个，想必箭头也是没什么花样。不过腰刀要比蒙古刀弧度要大很多，还是每个人两把。

骑在骆驼上的宝音看到回回商人给关口的士兵简述他来这做药材生意，一个微胖的小军头让手下翻看了骆驼上的药材袋子，果然如同刘忠禄设计的，那些军士拿到鹿茸后都开心的笑开花，其他的草药不感兴趣的再翻下去，回回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低头哈腰，军头挥挥手让回回人进城。

当宝音他们的骆驼刚走进城门洞内，就又被一个穿着更气派一些的军头带人拦下，他看到蒙着脸的宝音衣服华丽，对回回人说，“你们不是蒙古人吧？”
回回人双手合十，“不是，我是来自花剌子模的商人，刚从北边换货回来。”
“那她是不是蒙古的奸细？”
“他是我女儿。”
“你女儿，你长的这么老丑，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我做生意有些钱，我讨得小老婆漂亮啊。”
“这么漂亮的女儿会带着路上？”

“哎呀军爷啊，我讨得小老婆在北边得病死了，所以我回来才不得不一起带着女儿回来。”
“你家在讹答剌？”
“没有，还要走一段路，我在荒漠走了半年多，只是想入城歇一歇。”
“拿着这个入住车马店牌子，左转，现在军事管控，所有外来的商旅都要集中管理居住。”

“是，长官，”

回回人接过一个羊皮卷上写着编号和文字的车马点住宿安排，抬头看了一下脸上裹着面纱的宝音，脸上狐疑没有说出来的语言，就这样军头都能看出来她漂亮？骆驼离开城门洞附近走在喧嚣热闹的大街上，宝音看到城里面都是土褐色的平顶房屋，远处有很吸引眼球的巨大的清真寺建筑群，圆拱顶和尖顶的塔状建筑，整个墙面涂的是孔雀石绿，还装饰着大量的金色月亮和星星的图案花纹，远远的看就像一个美丽的翘首孔雀落在戈壁滩涂的感觉。

讹答剌热闹喧哗但不绚丽，城里大街小巷的房屋杂乱大小不一，没有任何规则的簇拥在一起。衣衫褴褛行乞的人很多，看着面相和装扮很多都是沦落天涯的异乡人，不知道他们背后发生了什么凄惨的故事。街面上脏乱不堪垃圾厚重，除了灰尘外主要是马粪和骆驼粪等，苍蝇成群的在街上飞舞叮在新鲜的动物粪便上，当有人走过就一窝蜂的四散开来再汇聚到粪堆上。不少街面上做小生意的摊贩，不停的拿着布巾或是扇子驱赶苍蝇，看着绿头苍蝇叮过的食物，宝音觉得肚子咕咕叫的也没有胃口。沟沟坎坎的街面倒是没有任何的淤泥，看来这常年缺雨，减缓了粪便淤泥的恶劣影响。

城里的居民大多数穿着洗不干净的旧黄或灰白的长袍，普通女人们有的靓丽一些穿着刺花的麻布裙罗，有些贵族的妇女坐在高架骆驼轿子上，衣服都是非常的华美丝缎，胸前襟绣着各式的花卉非常好看。而商旅牵着骆驼和马队的脸上都是忧郁的神色，可能他们知道了花剌子模要打仗了，他们在这些戈壁城邦生存问题是个难题。宝音路过广场热闹的奴隶交易市场，买卖仍然非常的活跃，身体看着有些力气的奴隶很快就被人买走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宝音想起师父的临行时候的安排，就对回回人说，“大叔，先沿着城墙转一圈，到四个城门附近看看，我们再绕回来。”
“好，”

回回人嘴里答应着，心里嘟嘟囔囔的想，这么小的人就指挥我了，到时候被军士抓了看你怎么脱身。没有想到宝音接着又说，“大叔，等转完了，我们就到皇宫附近晃悠，如果我被抓到去到宫内，你就赶忙出城逃命，不要管我。”
回回惊讶的抬头望着宝音，这是多大的人啊，就这样发号施令，好像她还有什么安排后手不成，“可是，可是，我要是丢下你跑了，回去大汗不要了我的命？”
宝音一边用眼睛在路上不停的观察一边说，“大汗就是让你把我带进城，没有说非要你把我带出去吧？”

牵着骆驼的回回人被问到愣住了，“这个，这个，既然让我带你来侦察，就要带你回去啊。”

宝音给他分析，“你看到城门的情况了？我们一起跑谁也出不去，进城的商人连住宿都强制管理了，上次大汗派出的五百个商人就是听了他们的安排住宿，才被他们一网打尽的给全部杀掉的。”

回回人看着宝音说话的口气疑惑的想，成吉思汗能派这个女孩是不是个成年的侏儒呢？临走时候大汗和刘忠禄都没有说如何让他们完成任务，自己以为是像以前一样看到城里的情况回去报告给大汗，难道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看着她说话比大人还有城府沉稳，于是回回人在路上不再耽误，随着宝音的指示转了半天终于把四个城门转完了，最后两个人来到官邸附近的商业街，在一个饼摊坐下歇息。两个人吃了一个馕饼喝了一碗茯茶后，宝音将面纱摘下来对回回人说，“等会我看到守城官过来，我就在骆驼上跳舞，如果我被他抓进去了，你不要现身，赶快趁着天黑城门关闭之前逃出去。”
回回人一脸惊愕的看着宝音，“你要在骆驼上跳舞？”

宝音点点头，“等会讹儿答剌的长官肯定要回他的官邸住，我就这在这等他。记住，看到我被带走，你就赶快往城外跑。”

回回人将信将疑的点头，这个女孩一定是个侏儒的大人，是成吉思汗培养的超级杀手和间谍？

不一会就听到人声嘈杂的声音，讹答剌的长官骑着马带着一众保镖回官邸了，那些狗仗人势的军士手拿着鞭子在前面驱赶路上的人们。宝音抬眼看到一位穿着绣金丝裹边米黄色丝缎长袍，肥嘟嘟满脸横肉四十多岁城防官，不可一世 鼻孔朝天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头帕上前面正中有一个鸽子蛋大的红宝石，腰部的弯刀手把也是黄金丝镂空的特别亮眼。蹬着的马镫和他穿的马靴都是黄金般闪耀，骑着的马头胸处也是金色装饰叮咚的响着。宝音想这就是宝马金鞍的现实写照了，成吉思汗那五百头骆驼的金银珠宝看来他用了不少在自己的身上。

看到城防官快走近了，宝音摘下面巾拿出自己怀中的一个香囊袋，把香粉洒在自己的头发上后，站起身走到骆驼跟前，在褡裢袋里拿出一个带很多小铃铛的手鼓，一个飞跃就立在骆驼峰上。然后宝音自己手拿着鼓铃在驼峰上跳舞，自小练过站桩功的她，站在驼峰上就像在平地舞台一样，她一会如同飞燕在空中一个一字马飞跃，一会儿后空弯腰在两个驼峰之间，“哇，这个女孩子跳舞跳得好好，人也漂亮。”
“就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是骆驼上跳舞呢，真好看。”
“闪开闪开，”
一阵凶神恶煞的声音后，城防官骑马走到宝音的骆驼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宝音停下舞蹈怯生生的站在骆驼上遥遥头。

“那你的父母呢？”
宝音还是怯生生的遥遥头。城防官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的询问，“谁是这个女孩的父母？”
结果没有人回应，城防官对手下说，“把骆驼留在这，把她给我带走，让她的父母到官邸来要人。”

他说完，宝音一把就被城防官手下抱着抓到马上，跟着城防官的队伍朝官邸走去，宝音故意悲伤的使劲到处找父母的样子，看着回回人着急的脸，使劲的挥手让他赶快出城。

“这个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在这跳舞，不知道长官最近抓了多少个女孩了。”
“就是，也许他父母就要把她献给长官，看到长官后又不敢现身了，知道长官是不会给钱说不定还要杀了他。”
“天下的有这样的父母，真是的。”

回回人等人们散开后，牵过骆驼在周围一些人谩骂鄙视和同情下急忙朝东城门走去。到了城门口之前执勤的中阶长官还记着他，一把让士兵拦阻，“你不是中午才来的吗？怎么没有住宿就要离开，一定是奸细，拿下。”

士兵一拥而上，把回回人按倒在地，回回人双臂被扭在后背挤出眼泪呼喊，“大老爷啊，你们的长官抓了我女儿，还要杀我，我不跑就是等死。”

执勤的中阶官想到中午见过的美丽女孩，果然被城防官这么快就虏走了，知道很多不舍得女儿的父母惨死的事，于是同情的挥挥手，“放开他，让他走吧。”

宝音跟着城防官进入了官邸大院，看到这个官邸的后面就是宏伟的清真寺，原来刚才在城里看到的高大，尖顶和圆顶有雕刻的建筑，是和官邸连在一起的建筑群。城防官看到宝音不挣扎的样子，就示意手下，放下宝音自己走，也没有让人搜她的身，想着小女孩能有什么危险的武器。城防官带着宝音走过一重重的拱廊，来到官邸的大殿的前厅。大厅中央的红色地毯上有一排放满各式食物的茶几，正中的茶几上背后是金碧辉煌的挂毯，茶几前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颧骨很高，眼睛有点吊白眼的大胡子官长，他看到城防官来了，翻了一下眼皮，继续吃水果。

城防官毕恭毕敬的说，“舅舅，你看我给你带来一个礼物。”
大胡子满不高兴的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蒙古人大军到处都是，有些城市已经被他们攻陷了，逃离的人说，他们的城市人被全部屠城。上次我杀了蒙古人商队，他们第一个就是要我的脑袋，所以害的我整天躲在这里。我说不想开城门，你就是不听，哪有什么心情看你的礼物。”
城防官给大胡子舅舅一个深鞠躬说，“就是那些城市都在打仗，西部这些商人没有地方可去，都来到了我们讹大剌寻求庇护，我们不趁机把他们收进来，就会少了多少财物啊。放心，从西而来的路上我安排了很多的探子，只要蒙古军快到了，我们就带上财物弃城逃跑。”
“跑，往哪跑？蒙古人把我们周围的城池都给灭了。”
“印度啊，我早都打点好了。”

“真的，好吧，你要叮紧点，我不敢出去，万一他们的暗杀队进来就麻烦了。”
“知道舅舅，我就是看着你困住城堡里闷，给你找来一个解闷的。”
说完他把身后的宝音拉过来，“就这个乐子。”
“她，这还是个女童，虽然漂亮太小了。”
“不是让你那个，而是看她跳舞，她会在骆驼上跳舞。”
“真的？这个听着有趣，就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那我们就到后面大院去，我让人牵过来以一匹骆驼。”

说着几个人带着宝音来到了官邸后院的牲畜棚，来到露天的骆驼厩栏，下人正要去牵骆驼，宝音看到后直接踩着栏杆就跳到骆驼背上，拿起带来手鼓铃边拍边摇的在骆驼是舞蹈起来，大胡子长官看到后脸色放缓的点头，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军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在他耳朵说了一阵后，大胡子长官脸色变白，对着城防官大吼，“你一天就搞这么没名堂的事情，出大事了，跟我走。”
“她怎么办？”

“就让她睡骆驼圈吧，扔个饼给她。”

说完几个人匆匆的离开了，有个士兵不知从哪拿来一个干饼扔给宝音就也离开了。宝音跳下骆驼看到四处无人，天色渐黑就躲到卧地而席的骆驼群里。她从裙下的裤腿里拿出几张羊皮卷和炭笔，把大胡子就是讹答剌城的守城官海尔罕和他侄子都画像后，又把城防的布置合官邸位置图也画了下。守卫多的地方就点很多的黑点，然后宝音拿出了胸前的猎鹰哨，她来到后院的空地使劲的一吹，不一会就看到蒙哥驯养的海东青落在宝音的手上，宝音把羊皮卷绑在海东青的腿上一松手，海东青就飞走了。

这个海东青飞动的动作还是让在城堡高台上的士兵发现了，开始吹哨喊着，“有刺客，”

宝音马上躲在骆驼后面，把身上的靴子里小腿上绑着的鸣镝和二踢脚拿出来，火折子点燃后，朝空中发射出去，不一会就看到远处城里面有火光冲天，是城外的床子弩箭发射的高空燃烧的箭射到了城里点燃了大火。宝音跳上骆驼吹起了鹰哨，等守城的士兵集合了足够的人马从楼上下来抓宝音，就看见一个巨大金雕从天而降，宝音抓起金雕上的绳扣，一声口哨后，巨雕垂直起飞，带着宝音消失在夜色里。

讹达剌城防长官海尔罕惊慌失措的原因是，花剌子模军队觉得蒙古大军要经过不剌，通过铁木儿忏察然后渡伊犁河，向花剌子模挺进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铁木儿忏察是非常难行的天然的隘口。可以用千岩万壑攒深溪，溪边乱石当道卧，古今不许通轮蹄来形容。没有想到蒙古大军通过时，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理石开道，能够砍木修桥一下子共修筑四十八座，可容两辆车并行的宽桥。本来还以为蒙古军队遥远的，没有想到由术赤率领一万畏兀儿人组成第二路军已经北上攻陷了锡尔河下游的毡的，城里面人全部一个不留的杀干净了。同时阿剌黑、速格秃、脱海三将领率领第三路军五千人人也南下攻锡尔河上游的费纳客忒和忽毡城，居民和守军大部分都被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