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复旦大学发生一个悲剧。书生一怒,血溅五步。复旦大学数学学院海归教师姜文华,因解聘在即,杀害了该学院党委书记王永珍,事件引起举国震动。
有人在惋惜之余,将姜文华与陈景润比较,认为两人都是书呆子型人才,不谙世事,有偏执人格,有较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和抑郁症。这种人智商高,情商低,对社会交往和世故人情无感,但如给予适合的环境,或可一鸣惊人,在科技领域作出巨大贡献。
姜文华有无可能成为陈景润那样的人?这个问题很难有确切的答案。
70年代文革结束后,邓小平上台,恢复高考,当时陈景润成为全国妇孺皆知的人物。那时收音机里每日广播作家徐迟的关于陈景润的报告文学,称他摘取了数学领域里皇冠上的明珠。陈景润被描绘为一个书呆子。
关于陈景润,说一个我知道的故事。90年代中,我在普林斯顿时,曾认识过一位廖老先生,他当时已有70多岁,自称曾与钱学森是同学。廖老先生对我说起了陈景润的故事。他说当年陈景润来美国访问,住在普林斯顿大学,他作为当地美中友好协会的负责人,又与陈景润是福建同乡,曾见过陈景润。陈当时带了一个助手,名为助手,实际上负责照顾生活和监视。一次,廖先生与陈景润在室内谈话,谈起某些事情时,陈景润环顾左右,然后压低声音对廖说,“小声点!他会去报告的!”说完,用手指了指墙壁,意为隔墙有耳,要小心“他”会去报告组织。
从这件事来看,陈景润并非完全是书呆子,其情商似乎比姜文华还是略高一点,多少有些生存智慧和世故认知。至少他明白,那个由组织上派来随他一起出国,名义上是照顾他生活的助手,与他的关系,并非真的就是说得好听的老板与助手的关系,而是一个兼有监视之职的人,得小心对付。
另一点不同的是,陈景润所处的毕竟是一个铁饭碗时代。生活虽然清贫,但无今日谋生、求职的压力和职场的残酷竞争。他可以啃着馒头,心无旁骛,十年磨一剑。
在谈到姜文华事件时,有人还提到了同样是数学家的张益唐。他也是留美博士,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志,靠打工为生,最后大器晚成,成为世界知名的数学大家。看有关张益唐的介绍,他虽然早年有些自负,但情商并不低。他似乎朋友不少,后来也是靠校友帮助而获得了新罕布什尔大学讲师职位,有了此条件,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而从网上所报道的,了解姜文华的人谈到的情况来看,姜的情商似乎不及张益唐,无“贵人”相助。而其时运又不如陈景润,如今,对于年轻一代的教育科技人员,已经没有铁饭碗了。如果十年才能磨一剑,谁会给你十年呢?六年不见成果,非升即走,想继续啃馒头,都没机会。
这里还有一个概率问题、天赋问题。天才不常有。不是每一个书呆子气的人,都是天才,不是只要有条件,都会做出惊人成就。姜文华固然有些研究能力,但是否属于塔尖上的那个档次,却未必。就算将姜文华置于陈景润的岗位和时代,将他置于张益唐的情商和network之中,纵然他同样努力,是否会有同样的结果,从概率上来说,未必会很高。
当然,就算十个人里面,九个人白养了,只要有一个人出了大成就,对国家而言,也算值得。那么,是不是因此就应当回到铁饭碗时代,放弃那种不人道的残酷竞争制度,都“养起来”呢?这就涉及到一个效率和国情问题。
中国体制改革的一个方向,就是打破大锅饭、铁饭碗,以提高效率,不养懒人、闲人。一旦退回到那个时代,过去的那种弊端又会再现。而且以中国的国情,讲裙带关系,像姜文华那样的人,情商低,关系不广,门路不多,可能连端铁饭碗的入门机会都没有。因为没有竞争,职位编制早就被有关系者、会钻营者瓜分了。
以中国的人情观念,凡是有好的东西,如职位、职称、学位、待遇、项目、科研经费,等等,分配时,生人和熟人,有关系和无关系,大不一样。先问亲疏,再问优劣。虽然国外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因素,但程度要低很多,西方人的人情观念也比中国人淡很多。西方国家,在科研、高教界,大致上还是公平的。
所以在中国,这些年来,教育科研界逐渐形成那种近乎不人道的硬性考核指标和规定,如六年内非升即走,考核发表文章的数量和档次等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凡是没有硬性规定的地方,往往就成了关系学的天下。中国人讲人情、讲情面,对于掌握资源者,倘若无硬性规定,对于有关系者和熟人的请托,往往无法拒绝,只能牺牲公平,照顾熟人。而有了硬性规定,就有了拒绝的理由,“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有硬性规定,有心无力”。
即便如此,在今天,在国内的科研和教育部门中,也还仍有关系学的生存空间。复旦血案发生后,有所谓“内部人”向海归们提“忠告”,建议如要归国,最好在你国内的导师或老师手底下干,再不济也在师兄师姐、学术界合作过的哥们手下也行,绝不能去举目无亲的生地方。这意思就是说,以中国的国情,讲人情,欺生,有自己人罩着,才好混。
几年前,我曾经认识一位留学生,其父是中国某知名大学的法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刑事案专家。这位留学生资质不高,属于那种在国内可能都考不上大学的人,因家庭有财力,自费留学,混了一个三流学校的本科文凭。毕业后一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打着最低工资的工。其父看其在国外混了多年,一事无成,前途无望,将其弄回国,靠自己的人脉关系,安排考研,准备读法学研究生。试想,像这样的鱼目混珠者,一旦进入那个圈子,有父亲的人脉关系罩着,将来必然要挤掉某一有真才实学者的位置。
国内读研读博者,虽然有真才实学的不少,但像这种凭关系混进去的也不少。招谁不招谁,导师的决定权很大。关系学、潜规则都在其中起作用。毕业论文评审,人情关系都有重要影响。发表论文,也有许多门道,无真才实学的、滥竽充数的“合作”挂名者不少。
所以,如何兼顾效率、公平和人性化,避免复旦悲剧重演,对中国的教育科研界来说,仍然任重道远。国情问题、文化问题、体制问题,都牵扯到其中。
你看看台湾作比较,自己的钱自己花,人情还有多大份量?
“以中国的人情观念,凡是有好的东西,如职位、职称、学位、待遇、项目、科研经费,等等,分配时,生人和熟人,有关系和无关系,大不一样。先问亲疏,再问优劣。”
重点是:美国的tenure track是尽力让你成功,成功率大概在70%到80%!
现在的“论文血汗工厂”,是一个“坑”招10个8个,甚至更多,其目的是榨干大多数,再踢开!
===
还有这一段儿。您说说,中国每年毕业那么多博士、博士后,您给谁tenure track,不给谁tenure track啊?我不从事那方面的工作,但是我相信,就是目前这种“一个坑招10个8个”,也是已经在逼走了大部分博士、博士后要么出国,要么放弃争取教职、进入其它行业之后的结果了。
为什么这么些博士、博士后啊?因为硕士太多,找不到工作的硕士太多,必须进修博士啊!为什么这么些硕士啊?大学生太多了么!
这一下八成您就理解了吧? 没办法,人太多了,现在又开始提倡多生了。唉,慢慢来吧。
中国撒了那么多币给非洲,及一带一路,拿出些钱养些留洋归来的博士,做基础研究,让这些人无后顾之忧,难道做不到吗?
===
关于这一点,这位博主也提到了: “”“”国体制改革的一个方向,就是打破大锅饭、铁饭碗,以提高效率,不养懒人、闲人。一旦退回到那个时代,过去的那种弊端又会再现。而且以中国的国情,讲裙带关系,像姜文华那样的人,情商低,关系不广,门路不多,可能连端铁饭碗的入门机会都没有。因为没有竞争,职位编制早就被有关系者、会钻营者瓜分了。““””
就是说,一方面,不能完全养起来,否则其中的人如果变成闲人、懒人,这个事儿就会被整个儿砍掉。怎么能证明有没有人变成闲人、懒人? 有多大比例的人变成闲人、懒人呢?这就要有一套考核的机制。另一方面,即使有这么一群养起来的人,养谁不养谁,也是要或者拼实力、或者拼人品、或者拼关系,中国人多资源少,聪明人就多,任何一套在其它地方能够运转的机制,到了中国就都要考虑中国的实际情况,这是个无可奈何的事实。
我只是偶尔路过,泛泛而论而已。在中国,每件事儿要做起来,比各位想象的复杂的多。所以,兄弟我也挪到国外生活了,属于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但是我从不敢小看留在国内的人。人家正在承受的那份压力,是我没能顶住的。
现在的“论文血汗工厂”,是一个“坑”招10个8个,甚至更多,其目的是榨干大多数,再踢开!
=====================
这是姜与陈景润本质的区别
我总觉得不管是否是天才,在理科的领域,特别是数学,不要拿市场那一套让他们恶性竞争。本身人的大脑很奇特,擅长数学,其它方面必将受损。不能拿要求常人的举止来要求他们。
爱因斯坦当年穿着女士皮凉鞋,对家人不闻不问的,没人对这个天才有什么要求。要求他懂人际关系,适应社会。如果复旦这个姜老师,能适应社会,心里正常,能拿刀去杀人吗?
还有不同的社会形态里,不能武断的拉一个平行线去对比数学家。我认为拿成名的数学家套这个姜老师,希望姜老师不杀人而去提高个人素质简直是强人所难,而且不符合现实。楼主把几个数学家不同的点都列的很清晰。是一篇中肯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