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亲爱的姑姑，从未料到，你如此蓬勃丰富的生命会在这一天，毫无征兆地被硬生生夺去。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我们在惊愕之余，只有无尽的回忆和悲伤。

 

不忍心，不愿看，却又不得不去网上查找突发事件相关的报道。那些事发后的图片，场景，目击者的叙述，一次次浏览，想象着你生命最后一刻的痛苦与无助，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报道中，“一位华裔妇女” ， “死者”这样冰冷的字眼读起来字字扎心，陌生人并不知道，五姑你曾经有过怎样丰盛的生命。你对生活的热爱和不懈的追求，带动和鼓舞了多少人。都说”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那么你的生命早已是馨香弥漫了。

 

姑姑灿烂的笑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嗓音洪亮，幽默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你该尚未走远，你可知我们的无尽不舍和怀念。临睡前，我们两个喊你“五姑奶”的孩子，红肿着眼睛，默默换上你夏天带两个小孙子来多伦多小住时赠送的衣服，在床前久久站立。他们以自己能想到的方式纪念着你。小心地抚平衣角，我和孩子再次无语哭泣。夏天你的来访，美好而短暂的日子，竟然成为永别。

 

(二)

 

回想起，你我并肩坐在草坪的长椅上，看着孩子们在喷水乐园嘻戏，奔跑。分享着孩子成长的趣事，回顾曾走过的岁月，和许多生命中令人感动的时刻。你和我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共通的思想。盛夏的凉风拂面，与自己家一位不经常谋面，却素来可敬可亲的长辈这样惬意闲谈，多么美好的享受。谁料今生竟无望重温了。

 

五姑在言谈中一如既往给我新的启示，你谈到正在读的育儿新书，令我内心汗颜，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在育儿方面都未尽过这么大心力。年近七十的五姑养育了一辈子的孩子，却从未停止过学习，每逢遇到新的挑战，总会努力学习去应对。今夏你离开后，我时常做你传授的几道菜式，孩子们喜欢。我们称之为“五姑奶pasta“ ，“五姑奶煎鸡柳” ... 。其实你鲜明的个性里，非常突出的一点就是开放的心态，求知求真的欲望，不断地学习和更新自己。我们每次的交谈，相处，我总能被深深感动。

 

“五姑”，是在家人谈话里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个词汇。长久以来，你是先生家族几代人里，敢为人先，不计付出，实现梦想，又乐善好施的一座精神丰碑！五姑在兄妹五人中排行最末，然而连作为长兄的公公，也称赞你是家族里最杰出的一人。

 

(三)

 

回首2000年前后，独子在纽约学业初成，五姑和姑父虽然语言关难过，却也通过勤劳的做工，一家人逐渐在纽约立稳了脚跟。你对先后从事的任何工作都尽心尽力，常不断创新，提高工作效率。你无论在哪里都得人赏识，受人爱戴和尊敬。你为人热情慷慨，家中的大门对所有的亲戚朋友敞开，需要中转接待的，需要长期短期借住的，需要鼓励安慰的，前前后后去过你家的人不上一百也总有几十。尤其是后来出国来美国的众多侄儿外甥一辈，去英国的和加拿大的，都或多或少得到过你的恩惠和慷慨资助。每到年节，你的家里毫无例外更是大家团聚的中心，你当之无愧是家族的核心。

 

还记得2002年，我和先生移民加拿大的最初岁月里，前途渺茫，经济拮据。你在繁忙而劳累的工作之余，每每打来电话长谈，给了我们莫大的鼓励和希望。有时我明显听出你的疲倦或抱病，本想早早结束通话，你却不肯。你的话语里永远带着积极的笑意。每次和你通话的感觉，用“如沐春风”一词绝不为过。你和家人身体力行的奋斗，敢想敢做的实践，给予低谷里的我们以最有力的鼓舞。儿子出生后，五姑你又一次次送来大包的高档衣物，弥补了我初为人母，却无力为爱子购置的愧疚。在儿子的成长记忆里，最漂亮的衣服都是五姑奶送来的。这份情谊令我何以为报！

 

五姑对别人总是尽力帮助，自己却尽可能不给别人带来任何的麻烦。上次来访期间，先生和我多次提出周末开车带你和小孙子去周边景点游玩，你都以各种理由婉拒。我们也只得听从，心里却清楚你是体恤我们一周工作的辛苦，不愿给我们增加哪怕是一点点负担。原以为岁月可待，总想着来日方长。痛哉，悲哉！却永无机会了！

 

(四)

 

知道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曾有一位好心人陪在身边，令人聊以安慰。遗憾的是在众多你爱又爱你的亲人中却无一人可以在你左右呵护你。极度的悲痛中入眠，一觉醒来，想到那个遥远又曾经亲切的城市，从此不再有你的气息，悲凉直入心脾。

 

早已不相信好人有好报的俗语，你的突然离去，越发让我对这世界和世界的道理失去了信心。每个生命来到这世上走上一遭，最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爱又要怎样延续和传递？如果神可以考量人的作为和奉献，而拣选去天堂，亲爱的姑姑，你必是神的宠儿！我们愿为你献上最真挚的祈求，唯愿你在天堂里，在天父的怀抱里尽享喜乐与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