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姐姐
我和两个姐姐都是相隔一年多一个出生的,所以三人的联系非常密切。从小两个姐姐就带着我和她们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所以看惯了跳房子、跳橡皮筋、踢毽子之类女孩子玩耍的游戏。对打珠子、滚铁环、玩泥巴这些男孩子常做的游戏反倒不太熟悉。
从外表上看,两个姐姐好像有些相像。特别是两人总是穿一样的衣服,在一个学校里上学。据说曾经发生过大姐姐找别人借钱,结果别人找小姐姐讨要的事情。在爸爸大发雷霆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我的两个姐姐,觉得太不可思议:我一眼就能清楚地分清大姐姐和小姐姐,怎么还有人会把她们两个搞混淆呢?
两个姐姐经常在床上打架,枕头飞来飞去。我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每当小姐姐打不赢了,就会坐在床上大哭起来。于是,爸爸就冲进来扇大姐姐一巴掌。当然也有时候每人都挨一下,于是就平息下来了。我觉得很有趣,可惜没有人和我打架。
其实,两个姐姐的性格相差很大。可以说从我记事起,就觉得她们两人完全不同。
大姐姐江艾琳(后来改名叫江凌)是属于领导型的性格。喜欢出主意,也比较有主见。有时大姐姐头脑中的点子很让我意外。
有一次,我们在卫干校的院子里面走,突然在地上看见了一张钱。大姐姐马上宣布是她先发现的,答应分给我一点点。我感到很不公平,为什么不应当平分呢?大姐姐大怒,马上把钱交给大人了。当时我真的非常困惑:为什么她宁可交出去也不愿意平分?很多年以后,我才逐渐明白:单纯从数学上看,这是赔本的事。但是从建立威信而言,这是划算的。
有一次忘记是为什么了,爸爸罚我和大姐姐不准吃晚饭,还要跪在墙角里好久好久。我又累又饿,大姐姐鼓励我说:“不要紧,不吃不屙,还是那多。”我感到非常惊讶,就这样能够当饭吃?后来,大姐姐偷偷地对我说:“今天半夜里,我们逃到爷爷那里去吧!”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平时都是爸爸带我们坐轮渡去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到爷爷家里去,事实上大姐姐可能也不是很清楚。到临睡时,我感到有点不对头。晚上出去是不是有些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于是我就偷偷地把这事告诉了妈妈,然后去睡觉了。
之后的事情是听别人讲的:半夜里,大姐姐爬起来敲我睡房的窗户,我睡得像头死猪。她就只身一人往大桥走去,爸爸则偷偷跟在后面。大姐姐走到桥头,犹豫了很久(可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往回走了。至于怎么进的门我就不得而知。反正大姐姐也是睡到早上才起床的,爸爸也没有再骂她。事后大姐姐骂我不跟他走,还把事情告诉妈妈。事情的确是我讲给妈妈的,但不跟她走实在冤枉,我根本就没有听到大姐姐敲窗户的声音。
大姐姐喜欢乱翻爸爸妈妈的抽屉,拿些东西。于是爸爸就给抽屉上了锁。不过,别人都是把锁扣一边安在桌子边,一边安在抽屉上,这样才能锁得住。而爸爸却把锁扣安在相临的两个抽屉上,一边安上一个。这样一来,虽然拉任何一个抽屉都不能拉动,但如果把两个抽屉一起拉就能轻易地拉开了。于是大姐姐又成功地打开了一回。在爸爸臭骂大姐姐的时候,我真的从心里赞叹大姐姐的智商,而对爸爸安锁的水平嗤之以鼻。
总之,大姐姐做的这些事,的确反映了她很会动脑筋,特别是会出新点子,也有一定的胆量和能力。我真的很佩服大姐姐的点子。
其实,大姐姐还是很想讨爸爸喜欢的。在爸爸四十岁生日那天(应当是一九五八年四月二十八号吧),大姐姐别出心裁地自己花钱买了一张黄色的彩纸,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贴在客厅的墙上。爸爸回来看见了当然很高兴,一边夸奖,一边告诉大姐姐,祝寿应当用红色的纸,黄色的纸是用于丧事的等等。三年困难时期,大姐姐没有考取高中,在家等分配。不知从哪里捉住了一只麻雀,还把它油炸了放在小盘子里,说要给爸爸下酒。搞得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姐姐江莉琳则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在我的印象中,小姐姐比大姐姐听话多了,也乖巧多了。特别是每当闯祸的时候,就拼命讨爸爸妈妈的喜欢,因此少挨许多打骂。但好哭,有点事情就哭得昏天黑地。有一次她被蜜蜂蛰了,就坐在那里哭了三个小时。搞得我还以为是在哭第二场,就问爸爸:“小姐姐为什么哭?”爸爸很无奈地说:“还在为被蜜蜂蛰了的事哭啊,不知道还要哭多久!”小姐姐的成绩很好,虽然智商可能比大姐姐要稍低,但比大姐姐用功得多,成绩一直很优秀。不像大姐姐,连画一个园都要用圆规比着画。还跟隔壁的冬冬吹牛皮说:“你知不知道,百分之六十就是一半?”小姐姐对我是有求必应的,我有事也喜欢找她。记得在阅马场小学读书时,有次要去医院看病,妈妈叫我自己去。我怕搞不清楚怎么办,就到小姐姐读书的四十五中去找她。小姐姐立刻就放下书带我到三医院看病打针,搞完了才回学校。
我们三人中,小姐姐是最容易上当的了。一天,爸爸突然来了兴趣,说要给小姐姐变魔术。他拿着一副牌,对着我们,随便拿一张就立刻能说出是什么。小姐姐瞪大了眼睛,仔细检查牌上有什么记号没有,还把牌洗了又洗,仍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把戏。结果大姐姐把头伸过来一看,才发现爸爸面前放了一面镜子,背靠着桌子中间的花盆,离我们很近,当然就能把牌看得清清楚楚了。
妈妈、两个姐姐和我
大姐姐和小姐姐上学都特别的早,所以读书时小姐姐比大姐姐低一年级,而我比小姐姐要低两年级。但后来大姐姐考高中没有考取,在家休学一年,小姐姐在考高中时因肺结核休学一年,所以到我读初三时,就基本上连起来了。
两个姐姐都对我挺关心的。大姐姐在家休学时,曾经养过一只小黑狗。有一天还带着狗到华师二附中来看我,不幸的是狗在回家的路上被汽车压死了,据说是黑狗向汽车扑过去而被压死的。大姐姐还把狗拖回家,在家门口给它做了一个小墓,插了一个木牌,用毛笔写着“小黑勇士之墓”。
高二暑假我们搞民兵训练,每天累得要死。小姐姐也到学校来看过我。当时衣服被树枝挂得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狼狈得很。也不知道当时她看见了是什么感觉。
小时候,我们三人心很齐。记得一天晚上,妈妈检查我的数学作业,明明我是对的,妈妈硬要说我错了。看到我不同意,还扇了我一巴掌。但作业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按照妈妈说的那样写上去,否则明天怎么交?于是我就坐在那里大哭起来。两个姐姐跑过来看到这个情况,也非常生气。第二天下午,我们三人坐在房间里,写起“大字报”来。没有白纸,就用废报纸写。其中还用很大的字写道:“不许打人!”、“打人是不对的!”、“要讲道理,不要打人”等等等等。这些大字报铺天盖地地贴在爸爸妈妈的睡房里:墙上,床上,衣柜上,桌子上……。在爸爸妈妈下班之前,我们赶快跑出去,躲在隔壁门洞里偷看形势的发展。看到他们从门口走过,我们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过了十几分钟,保姆出来喊我们回去。我们小心地回到家里,睡房里的大字报全都收拾掉了。爸爸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大家都埋头吃饭。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从此以后,虽然有时仍有打骂的情形发生,但他们的态度的确是好多了。这件事发生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估计也就是一九五五到一九五六年吧。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写“大字报”这个手段。总之,我们三个尝到了一点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