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令人如此心碎
结婚以后,我和小樊暂时住在爸爸妈妈那里。婚后不几天,爸爸就跟我把关系理的清清楚楚:小樊每天在家里吃晚饭,每个月交十五元。同时爸爸对我说:“你现在已经结婚,就算独立了。原先给你每个月的十元就不再给你了啊。”我看着爸爸没有做声。这无非就是说应当由小樊来养活我,可是我能说什么呢?已经快三十三岁了呀!于是,我每个月的十元钱被减掉了,小林则每个月增加了十元。
春节期间,我们在街道口的商店里看到一张减价的桌子,这是个只在中间有个支柱的独脚饭桌。因为表面的装饰板有个小小的裂缝,减价到十五元。这几乎是一个好一点的小板凳的价格!我赶快买下来,和小林一起抬回家来。看着这个独脚饭桌,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家里有张三只脚的圆桌。两个姐姐上幼儿园前面试,被问起“一张桌子几条腿”时,其他小朋友都说有四条,只有她们两个说是“三条”。我不由得担心起来:将来我的孩子上幼儿园时,会不会说“桌子只有一条腿”啊?不过这饭桌很实用。我们一直用了十六年,直到我们离开武汉去深圳,江苏淮已经初中毕业后才丢掉它。
那一年,小樊她们厂和隔壁的电视机厂合并,成了一个半军半民的工厂。从家里到她们厂很远,几乎有近二十里地。坐车要绕一个大圈,花很长时间。所以在结婚前,我就开始教小樊骑自行车。她学的很快,结婚前后,带着她在路上走了几趟熟悉路况,她就能自己骑车上班了。为了给小樊补补身子,我用铜片做了一个简易的酒精炉子。每天清早起来,给小樊煮一个鸡蛋。然后小樊就骑着自行车上班,我则改为步行上学。
本来幸福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不料小樊下班骑自行车时摔了一跤。我们开始都没在意,谁知一天放学回家,看到小樊正躺在床上,防疫站的医生坐在旁边。我吓了一跳,原来小樊在摔跤前已经怀孕,这一跤摔流产了。由于怀孕时间短,没有感觉,到今天才发现,属“过期流产”。医生怕会大出血,建议还是送医院处理一下比较放心。我连夜陪小樊赶到四爷爷上班的湖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那儿的妇产科大夫是爷爷的老熟人。医生检查后告诉我们:问题不是很大,但子宫内膜很厚,要处理一下。所以明天要动手术,先安排住院吧。
第二天清早,爸爸妈妈也过来了。他们看到我还在医院,就说:“你赶快去上课吧,我们在这里。”我好容易挨到中午放学,怀着不安的心情赶回医院。小樊已经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四下看看,吃惊地发现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听到我走过来,小樊睁开眼睛。我问:“爸爸妈妈他们呢?”小樊红着眼睛说:“他们把我送进手术室就走了,出来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过了一会又说:“回到病房里,我看到没有人,就蒙在被子里哭了一会。”我难受极了,赶快到外面给她买了鸡汤回来吃。还好,刚好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我跟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就在医院里照顾小樊。白天小樊在病房的阳台上晒太阳,我就坐在旁边看书做作业。就这样陪了两天。
放暑假了。我刚松了一口气,爸爸就又来找我谈话:“你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半年了,小林也没有地方住,只能周末回来。你们要抓紧时间到外面找房子租啊,要不开学后又没有时间了。”我不由得苦笑起来。外面又不是没有房子租,可租得起吗?但我一句话也没有解释,感到郁闷极了,心里非常沉闷。大概小樊看出我的心情不好,一天晚饭后,把我带到湖边散步。小樊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爸爸催我们尽快找地方搬出去。其实,爸爸也找小樊谈过此事,希望我们能尽快搬出去。小樊也发愁了:“我何尝不想尽快搬出去,但在外面租房很贵的,租不起呀。我到厂里请同事帮忙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点的房子。”
更没有想到的是,刚放假几天,小樊就检查出又怀孕了。我非常紧张。因为三十岁以上的女同志怀孕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现在还面临着搬家和独立维持生活的问题。我很紧张,小樊倒很坦然:“没关系,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天后,小樊高兴地告诉我:“厂里同车间的同事住在厂附近的农村,是自己盖的私房,能腾一间房子出来让我们住。一个月只要五块钱。”这真的很便宜啊!我高兴极了,巴不得赶快搬出去:“那我们赶快去跟他们说定了吧?”小樊看着我说:“听说那里条件比较差啊,你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说。”我们抽空去了一趟那里。原来在离滨湖机械厂不远的岳家嘴,是一片农村。那里有好些自己建的私房,其中有个平房是小樊的同事周腊生和周大丫两口子家的。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个厂里上班。我进去一看,这是典型的农村房子:虽然是砖瓦房,面积也不小,但非常简陋。地面就是泥地,屋子里没有天花板,也没有厕所。后门就是猪圈,门口是用煤渣铺就的小路。我担心地问小樊:“反正我是在农村住习惯了的,这比我下乡的地方好多了。你能行吗?”小樊笑笑:“他们都能住在这里,我们有什么不行的?”于是,就决定搬这里了。
我告诉爸爸,我们已经找到一个地方,准备几天后就可以搬出去了。看得出来,爸爸松了一口气。
我们紧张地准备搬家。然而,要开始独立生活谈何容易!一切必需的生活用品都要准备好,否则无法维持日常生活啊。但如果都花钱买,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我只好尽量能省则省,能做则做。
在阳台上我看到一些粗铁丝。那是小林从工地拿回来准备给家里将来搬家时用的。就问小林:“还能搞到一些吗?我想用它做几个衣架。”小林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工地里多的是,我再去拿点来就是了。你先用吧。”
我高兴极了:商店里的晒衣架都要几毛钱一个,真的好贵。如果做上几十个衣架,又能节省十几块钱啊。我就开始做了起来。刚做了第一个,妈妈看到了,突然非常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用我们的铁丝?那是我们搬家时要用的!”我跟妈妈解释到:“我只是做几个衣架,小林说他可以到工地去再拿些过来。”妈妈怎么也不同意。小林看不下去了,就在旁边说:“没什么嘛,这铁丝又不值钱。你让哥哥做几个衣架,我过几天负责拿些新铁丝来给你。”妈妈勃然大怒,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铁丝:“混蛋!说不让你做就不让你做。”我和小林都呆住了。这是妈妈吗?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样愤怒。我始终无法想象当时她是一种什么情绪?是在发泄吗?发泄什么呢?
这样,到搬家那天,我们只有小樊从汉口她家带过来的四个衣架。慢慢再说吧。
按照武汉市分区休息的规定,滨湖机械厂是每周五休息。小樊找了个周五,请了他们车间的几个同事,要了一辆大卡车来帮忙搬家。中午,汽车来了。我们这个家实在简单,同事们上来,仅仅来回两趟,不到五分钟就把全部家当都搬上了车。
大家吃完饭,就把车开走了。我们坐在后面,家里没有一个人下来给我们送行,只有妈妈从二楼的窗户里冷冷地朝下看着我们。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寄人篱下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即便是爸爸妈妈的家,也不是自己的啊。
有可能是江先生那种执著于学习和工作的认真态度却不够圆滑性格不惹父母喜欢。
我们搬家用了二辆卡车才把家搬走,说明小日子过的不错。好像没有仔细看书啊。原文是:“小樊找了个周五,请了他们车间的几个同事,要了一辆大卡车来帮忙搬家。中午,汽车来了。我们这个家实在简单,同事们上来,仅仅来回两趟,不到五分钟就把全部家当都搬上了车。”这个两趟,是指同事们上楼帮忙搬家走了二趟,不是卡车走了二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