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女孩儿们》（5）

       小峨姐是对我有恩的林阿姨家的小闺女，比我大三岁，最早和我家住同一个单元。林阿姨虽给这小闺女起名叫小峨，但院里人不知为何总管小峨叫"鹅蛋儿"或"丫蛋儿"。我私下经常学着林阿姨的胶东口音把她叫成"小讷”。不过小峨姐有一张鹅蛋型的脸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小峨姐长得虽然没什么特别过人之处，但却很耐看，属于越看越甜美的那种女孩。就象戏中的某个小丫环一样，普通却可爱。

       林阿姨有个毛病，就是没完没了地操闲心。在我的记忆中，林阿姨来过我家无数次，每次都是唉声叹气地絮叨她家四个孩子的事，所以我知道她家的孩子都被管得挺严，从小就都学得很自律。小峨姐作为家中的老小，也没享受过太多的优待，她也是捡两个姐姐穿小的衣服穿，洗衣服做饭打扫房屋等家务样样都要做。小峨姐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儿，我从未见过她在大院里像其他女孩一样呲哇乱叫过。她说话时总是柔声细语的, 话音象淙淙的小溪一样缓缓流入人的耳中，很舒服。我家和林阿姨家关系极好，我母亲病重去北京住院时，林阿姨就主动来关照我和哥哥们。小峨姐会天天给我们送来饭菜或者过来喊我们去她家吃饭，因此我对小峨姐有特别亲的感觉。

        小峨姐家遭遇过一次不幸，是因为她爸夜班擅离岗位喝酒，导致工厂重要设备受损，结果她爸被以流氓破坏罪判了二年徒刑。院里的女孩们知道后，都疏远小峨姐，不和她一起玩。小峨姐每天形影孤单地自己一个人出入在院里，显得格外可怜，我有时就去和她玩。我和她一起放过风筝，捉过蚂蚁，养过蝌蚪，做过键子踢，还去野外涉水爬山，每次她都玩得可开心了，我特别喜欢她边往嘴里吸气边欢笑的样子，因为她这样笑的时候, 脸上的那两个酒窝形状好看极了。

       小峨姐有一双特别灵巧的手。她的手指并不好看，瘦得多少有点象鸡爪子的样子，但却能做许多手工活，尤其是她用钩针钩出的东西都特别好看，很多人问她要，她就大方地送给人家。小峨姐还教过我用线绳编大大小小的各种网袋，我学会后就在同学面前显摆。有些同学就求我给他们编网袋，那知道我接的业务量太大，有次在课堂上偷偷编被老师发现了，受了惩罚。老师骂我"尽学些女孩子的玩意，不要脸！" 搞得我不得不从小就放弃了这门手艺。

       小峨姐心特别好，经常会照顾我的情绪。记得有一年我弟弟的腿被吉普车碾了，在后期康复的过程中我妈让我照管弟弟玩。有一天院里的小伙伴们相约一起去野外山上的烽火台点狼烟玩，我特别想去，就报怨弟弟拖累了我。 小峨姐听见后，便主动承担帮我照管我弟弟的责任，让我抽身去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烽火台。等数小时之后我玩回来时，发现小峨姐把弟弟照看得非常好。而且后面的日子里，小峨姐也常帮着弟弟练习康复走路，直到弟弟行走正常，所以我特别喜欢小峨姐。我的语文老师曾布置作文题《记一件好人好事》，我写的就是小峨姐，在文中我用尽了当时自己能掌握的好词表扬小峨姐的美德。

       我对小峨姐最后一次的印象就是有一年觉得她个子突然窜高了许多，她的两腿长得细长，脖子也长得细长，胸部还圆挺起两坨，我都有些害羞直视她，而且她很快就参加了工作，具体的单位她妈来我家念叨过几次，但我嫌林阿姨太唠叨也没仔细听。今年初大哥和我微信聊天提起小时候的事，我突然想起小峨姐， 便顺便问了一句她的情况，大哥告诉我小峨姐现在已退休在家看孙辈了， 可我却恍惚觉得小峨姐依就还活在当年她那个少女时代。我告诉大哥，等我有机会回国，一定要去看望小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