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的哭声》
1984年是我参加全省统一中考的那年. 在临近考试的前二周, 学校就全放假了, 教学楼也封闭了, 若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 异常地安静, 但也正好成为我静心温习功课的好场所, 随便在校园找个地方都能成为一个理想的学习场所.
作为全年级的第一名我似乎总是同学们的榜样, 其他学习名列前茅的同学探听到我在校园里复习, 便也跟风来了. 我班的三个女同学还通过关系, 在教学楼旁的一座平房里搞到一间教室学习.
这是一座很大的德国人设计的平房, 长长的走廊两侧有六间教室、两间办公室和一个杂物间, 我小学有几个学期就在这里上课. 女同学们友好地邀请我到教室一起复习功课, 但我婉拒了, 因为我喜欢室外清新自然的氛围, 而且我也怕女同学总是脉脉含情地偷看我在复习什么功课, 万一无形中萌生了纯情的恋芽, 那可会让我们学习分心的, 毕竟我从小就是个负责的男人嘛.
话说有一天下午二点左右, 我正在复习那些讨厌的政治题. 忽然看见在平房教室里的几个女同学一脸懵逼地向我疾步走来. 她们刚到我面前, 就哆哆嗦嗦, 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一件怪异的事, 说她们这几天时不时听到走廊里总有女孩子在哭, 而且今天哭得特别凄惨, 但平房里除了她们几个在同一间教室里, 再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所以请求我帮忙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一开始认为是班里那个姓李的小子搞的恶作剧, 因为这小子平常就总爱撩骚, 但我马上就又否定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大杨树下的石台上待着, 根本没往平房教室方向去过. 面对求上门的女同学, 我这种当年品学兼优的少年自然会挺身而出. 我喊上姓李的小子一同前往查看.
平房的走廊是东西走向, 有两个出入口, 其中一个出入口在走廊的中部向南凹进去, 大门开向了南侧. 这个出口外有一口地下水井, 后来废弃不用就被封死了. 可能当年是为了贯彻节约的原则, 这个走廊里没装照明系统, 两边大门一关, 走廊里就很阴暗, 只从两侧的房间门窗透出些光亮. 我们挨个儿查看了每个房间, 结果空无一人. 后来, 我建议把两个大门反锁, 我陪她们在教室里复习.(这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做"三陪".)
眼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去了, 平房里一直都安安静静, 而我却有了些尿意, 就想去方便一下. 我刚要起身, 耳中忽然听见有隐隐约约的女子哭声从走廊传来, 我疑惑地走到教室门口轻轻地打开门, 只见走廊里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便壮着胆大喊一声:"是谁在哭呀?出来!出来!" 但走廊里除了我的喊话回音, 一片寂静. 等了有几分钟, 见没动静, 我便建议几个吓得躲在一堆儿的女同学收拾东西一起回家, 因为我也急于需要释放膀胱内的压力.
正在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 忽然从南门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扣门声:"啪啪啪!啪啪啪!" (诸位老司机可别把这几个字想歪了呀.) 然后听见一个细弱的女子声音:"有~人~在~吗~?请~开~下~门~呀~呀~呀~!" 听到这声音, 我刚松弛的神经一下又绷紧起来, 几个女同学也吓得花容失色. 那个有些暗恋我的班花竟然躲到了我身后, 并用颤抖的手揪住了我的衣角. 我定神侧耳又听了一下, 然后回头对班花说:"好像是你二姐." 就走过去开了南门, 一看果真是二姐. 二姐来这里是因为刚才接到居委会通知, 说煤矿上有个矿工奸杀了个漂亮黄花姑娘, 逃窜到我们这一带了, 家里大人不放心就派二姐来找班花. (唉!女人太漂亮真招事, 这可能也是我从小不喜接近美色的原因之一.)
当天晚上居委会又传来消息, 说杀人犯在火车站被生擒了, 所以第二天我们又照旧去校园里复习功课, 只是那几个女生不敢去平房教室了, 就分布在离我周围不远的地方复习功课, 还时不时来问我问题. 当然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因为考试前的那几天所谓复习其实对考试也没多大作用, 考试关键是要放松心态, 所以我有机会把她们几个都仔细观察了一遍:谁的脸好看, 谁的五官精致, 谁的皮肤好, 谁发育的丰盈都有了眉目.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我们就走上了考场, 我荣幸地拿下了区里状元的头衔.
后来, 我们几个都去了省重点中学读高中. 原来的学校因教学质量下降, 生源渐少, 那座平房就被拆了盖居民楼. 就在挖地基的时候, 工人们打开废弃的地下水井, 竟然发现井底有一具穿着花格上衣的骨架, 公安部门来鉴定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但却无从确定是谁, 因为这些年本市从没有人报过少女失踪案. 我听到消息后, 忽然想起了那年中考前平房里的少女哭声, 我想那神密的哭声是不是她的魂音呢?
后来有一年放暑假, 我特意去那个曾经是地下水井的地方看了一下. 水井已改造成了花坛, 坛中一大簇不知名的粉红色花开得正旺. 我就盯着那一大簇花在想, 如果那个逝去的女孩还活着, 一定也是青春靓丽的模样. 说也奇怪, 这个想法刚闪过我头脑, 就看那一大簇花竟突然摇拽起来, 在我眼前模糊成一个微笑的少女形像, 但我不解的是当时并没有一丝风吹过来啊. 不过我当时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只是心里默默地祝福着, 祝福那个年轻的灵魂摆脱困境, 重见了天日, 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美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