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来美国的前前后后

当每年的中秋节临近时我就会想来到这里的时间又多了一年。今年是第35年，简单疏理一下35年前的这一段人生的重要转折……。                        

高中毕业时文革还闹得轰轰烈烈，所幸是没有上山下乡而是去一家工厂当了两年学徒。接着就碰上文革结束参加高考。 

记得从上世纪80年左右就听说有人以非官方的渠道去美国读书，当时的新词-----自费留学。而后还在读大学时班里就有同学转去美国读书。据说中国第一个获得美国F-1签证（非官派留学签证）的人士还获得了美国领事官员亲自将其送至领馆门口的超极礼遇。一开始时人们对此还知之甚少加上中国国内的相关政策都是不透明的，私自申请去美国？似乎很遥远。

渐渐地人们开始谈论这个话题多了起来，有人通过在美国的亲友担保去美国读书，还有人获得了美国大学的奖学金甚至还有生活费或者校内的工作。虾有虾路鱼有鱼路，一下子就如同火山一般喷发，在大城市特别是北上广形成了“留学热”。一时间几乎中国所有的优秀人才都去了美国。

82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去了一家还不错的企业。自我掂量下我虽然是高考第一届77届的大学生但不是那种学霸，加上77、78届人材荟萃要通过拿奖学金去读书有难度。在国外也没有比较实力的亲戚可以依靠，唯一可能的是要有人愿意作经济担保哪怕只是空头承诺而以，在这个条件还未具备之前，每月56元人民币工资该干嘛还干嘛。至于什么学费，生活费之类的根本还没在考虑之列。

事情在两三年后出现了转机，有亲戚愿意提供帮助，也就是所谓的空头担保。国外呆久的人都会非常在意这种担保，那张经过签名公证的 I-134表（经济担保表）具有法律效力的不管当初口头上是怎么说。所以能够提供这种担保的人也是不容易。现实中是有人拿着这张I-134去法院跟担保人要钱的。

经济担保解决之后申请学校，考TOEFL，收到录取通知这差不多一年时间，下一关就是去美领馆的签证了。中国国内方面当时是持开放政策，虽然也时有变化。开始时是完全开放，尔后改为大学生需毕业后需要工作若干年才予获准。管理上完全由公安局把关，只要公安局批准发给护照工作单位就得放人。从这点上来说比当时换个工作还简单。换工作如果未获得所在单位放行的话动都别想动。

美领馆这边签证情况也是经常变化，开始时高中毕业去美国读大学也能获批，后来就只给去美国读研究生的才发签证了。签证官也时常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会以各种理由拒签。所以当时在上海淮海路上的美领馆的门外每天都会聚集着不少人，这些人多是材料都齐备了就选个良辰吉日进去面签，当地人叫“打样子”。每当里面有人出来时人们就会围上去问这问那，包括签证官问了什么问题，如何回答的等等。然后相互切搓，张三为什么获签而李四却被拒签，甚至到里头通常情况有哪几个签证官，长什么样的那个签证官比较容易获得签证，哪个比较难对付都心里有数。等到胸有成竹准备完毕之后哪天碰到中意的签证官在里头座班时就一头冲进去试运气，那时候签证不像现在需要提前预约的。这些人都是属“自费留学”的部分，公派学者或者有奖学金的就容易多了，一般肯定给签的。自费的担保里头猫腻太多。美国人心里清楚这帮所谓自费留学的没几个是准备回中国的所以务必把把关，另外在美国读书的留学生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要好几万美元，以当时国内的工资一个月才十几块美元是不可能由国内来资助的。而以美国的中产一年不吃不喝也只得十万八万的收入，要拿出其中一半来资助非直系的亲戚朋友读书也近乎天方夜谈。钱多半是要靠打黑工去挣来。

所谓打黑工正式一点的说法是“非法打工”。美国法律规定持F-1学生签证的学生未经学校准许不可以工作，这也是为何留学生必须要有经济担保以保证读书期间的经济来源包括学费和生活费等的一切费用。所以一般像样的公司企业都不会招收没有工作许可的学生，被移民局发现的话会被罚款打工者也可能被抓被罚甚至遣返。非法打工能做的多是工资低条件差的短工小工或者小餐馆旅馆之类的当地合法劳工不愿做的工作。

拿到留学的签证之后就需要面对钱的问题了。东航从上海去美国的单程机票是2，400多块人民币。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就是跨太平洋旅行。自82年初大学毕业开始工作50几块人民币的月薪到86年四年多一点时间的积蓄还不够买这张机票。凭出国的签证按政策可以用人民币去中国银行一次性兑换40美元，这是当时的全部家当。人生三十归零重启。

86年9月到达美国，热心的朋友将我接去家中暂时落脚几天。此时离开学不到一个月首先要面对的是一笔2，000多美元的学费，有同学早我几年先来美国借了我一千多美元。那位热心的朋友还是一位开业的针灸医师，替我开具了一份证明“因腰部扭伤难以行走建议请假休息两个月”，于是学校给了我两个月的假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直绷紧的神经得以片刻缓解。在朋友家落脚几天后顾不上调时差就不得不步入熙熙嚷嚷纷乱嘈杂的打工人流。两个月下来第一期的学费算是有了着落。 

 一年多之后的88年拿到硕士学位，有公司聘请并通过律师向移民局申请H-1两年的临时工作签证，紧接着又送件以“第三优先”（科技人材类）的移民申请。“第三优先”永远是美国移民法中从非移民转为移民的最快途径。获得批准首先必须要有一定的学位当然高一点会比较有利。所聘的公司向移民局提出申请，移民局要审核该公司的经营状况以及与申请者的专业学历是否匹配，再经过以不得低于当地薪资的条件登报招聘的程序之后如果能证明其他的应聘者均未能符合该公司的聘用要求，该移民申请就有望获得批准。顺利的话一年左右就能得到绿卡。获得绿卡批准时距离来美国时间还未满三年。绿卡的作用一是可以合法地工作，二是能在中美之间走动，树挪死人挪活，各种机会、信息的渠道豁然开阔。 题外话，不久之后中国国内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使得当时几乎所有在美的中国人得以居留而后获得了绿卡，美国人也是渴望得到这批精华。       

几年之后，有了自己的公司。乘着随之而来的那波全球化的东风，渐入佳境。

听闻最近国内的出国留学烽烟又起，如今留学生的条件比三四十年前的上一代老留好多了。堂堂的中国科学院院长白春礼当年也是跟我等几个人合租一栋房子窝一块。十来个人五湖四海窝在一个屋檐之下，连客厅都租给了三个人一人一个角落，来自台湾的房东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在公司上班的第二天要早起晚上十点多就睡觉了，做餐馆的十二点才回家……上代老留学生的那种奇葩的经历也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