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办公室恋情是我的禁区。这类恋情一旦分手,伤害最大的必然是女方。而如果女方级别比较低,更会被认为是狐狸精落败。恋爱的时候看热闹的人自然很多,背后指指点点。之前说过,我所在的行业最不缺的就是夸夸其谈自大的男人。这些男人通常西装笔挺新车常换,高投入高产出。他们不是我的菜。但是他们引发的闹剧一直有得看。就像办公室流水线里出品的肥皂剧。
公司有披露要求。办公室恋爱如果确立了关系,严格来说是必须披露给领导的。然后该错开的项目必须错开。什么是‘确立关系’,就是一个灰色地带。上一次床自然是没有人披露的。订婚戒指戴上手了也有选择隐瞒的。只有注册结婚了有法律效应了,才能严格地算是必须告知天下。当然大部分年轻气盛的女孩子如果找到一个光鲜跑车的男同事,是等不到注册那一天的。上过几次床就要说在关系里了。这种事情在我自己的团队里就发生过几次。刚折腾着把两个人在工作安排上错开就分手了。
遇到S的那年,我刚刚升入管理层,是新阶层的菜鸟。S虽然不比我大多少,却比我高许多级。可见数学博士不是白读的。而好听的伦敦音也一定比我在职场更有优势。无论如何,如果我们恋爱并且公开,就一定会成为公司肥皂剧的新一季火热上映。可是当时我完全没有顾虑过这些。
和S吃晚饭那天是一个星期四。泰国菜在一条小巷子里。我们下班了走着去。天黑地早,两旁高达的办公楼灯火通明。一路上行人倒不多。拐进巷子到了饭店,S笑着说他很喜欢这样local的饭店,必须本地人带着才会知道。他说来过总部那么多次,和你去新加坡一样,没有出过总部半径一公里。他这么一说,新加坡那一夜突然就回来了。好像昨天才刚刚在热带大雨里喝酒聊天。
泰国菜的餐牌上数来数去只有个位数的选择,啤酒倒是各种牌子都有,非常齐全。饭桌座位也非常小。老板还特地出来把我们的大衣拿进去挂起来,说不要沾了油腻。
背景音乐的选择也非常有趣。意料之中全是亚洲歌曲。夹杂着粤语歌国语歌日语歌。这样家常的环境里,虽然说的还是公司啊同事啊闲暇时间啊,但好像进了一步。我们不用不停的说话,可以有空白。短暂的空白时间里就微笑地看着对方。等上菜,等换啤酒。
S说了不少他在英国做的公益。他们印度教里也有上师一类的,会在国内组织一些青少年教育的活动。在闲暇时间回国参加这样的camp。他非常相信与人为善和教育年轻人。不反对同性恋不反对婚前性行为。S不是那种非常spiritual的人,很多非常传统的做法他也不同意,但尊重。父母辈是第二代移民,和传统的已经抗争过一轮,年纪大了突然返璞归政一样看出传统的好处了。到了S这一代,已经完全脱去了移民的气息,但是他仍希望在坚持自己生活方式的前提下,参加一些传统的活动。
S也了解了23岁前我是一个世界游民。没有什么信仰。因为家庭原因早早离开家四处游学。我们原来曾经在许多年里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自然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存在。S说那时候他是彻头彻尾的书虫,是不会去那些挤满学生的酒吧的。我开玩笑说好啊如果你去了,我一定从人群里挤出来认识你,告诉你许多年以后不要把我的项目改到面目全非。S笑着说当时的我也许会因为太紧张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呼朋唤友的人。和不熟悉的人没有话说。而面对S,忽然放开来,有那么多可以一起笑着交流。
然而开始的那个晚上真是美好。至今我们那天说的话聊天的话题都记得清晰。饭店门口为了将要来的圣诞节特意挂了灯。和新加坡那样五光十色不同,这是简单温暖的冬夜。忽然背景音乐里居然循环到了‘say yes’。在这样的夜晚,坐在S对面,在这样的音乐里。我对S说你知道这首歌吗,曾经这是亚洲最最走红的一部日剧,说的是一个男人追求一个非常漂亮的大提琴手。S问我你可会什么乐器。我说不会,但是小时候学跳舞多年。他问那你现在还跳吗。我说很多年不跳了,现在大概只能跳跳你们的印度舞蹈了,不用bend backwards。S笑这说那一定要跳给我看,鉴定跳的是不是正宗。
饭后出来,外面的天气已经是凛冽的冷。我说我陪你走到酒店再回家,我的车停在公司附近。酒店和小饭店不同,门口的树已经豪华地装点起来,非常好看。隔着两个block我们就能看见。我说你们的树可真漂亮。S说我房间可以俯瞰这一条街,确实非常好看,你可以来看一眼。我说好,我上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