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的几个故事

产房就像一个大磁场，医生护士进入产房就像磁场里的电子一样，不停地随着磁场旋转，想停都很难停下来。当然，有时是高速旋转，有时会慢一点。

    (一)生命
如同急诊室、手术室一样 ，产房有时要争分夺秒 ，因为时间就是生命。
几周前的一个周末，5-6个产妇临产。中午，我的病人分娩后，一切顺利，我抓紧时间正在计算机前打字记录。突然，分诊室(Triage)护士冲到前台对秘书说，cord prolapse, over head page, Obs. alert.  脐带脱垂，通知各个团队到产房手术室。我一听，放下手中鼠标，说，I am going OR，冲进手术室，打开无菌包。随后另一个护士也进来给我帮忙，我说， I am scrabing，转身洗手上台。上台后，迅速地准备手术器械，台下的护士不停地递给我所需无菌用品。同时看到产妇被推进手术室，医生一边沉着冷静地指挥；一边和几个护士一起帮忙给产妇换上病人服，做静脉穿刺等等。一个护士用监护仪听胎心，FHR: 80bpm/m左右, 正常胎心110 - 160 bpm/m。  这时麻醉师、呼吸治疗师、新生儿科医生、护士等团队都已经到位。麻醉师问，ready? 产科医生说，yes！麻醉师迅速给产妇气管插管做全麻，我将手术刀递给医生，她切开皮肤，我和医生左右开弓拉开病人腹部，医生切开子宫迅速取出胎儿，新生儿科护士接过baby就到隔壁的复苏室抢救，当时新生儿身体软弱，估计Apgar 评分在4分以下(低评分)。这时助手医生匆忙上台。几分钟后，听到新生儿的哭声，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在手术台上说: good job, everyone! I buy pizza! 需要说的是，这个产妇和她丈夫为了要找一个是女医生值班的医院，打遍多伦多各个医院电话，舍近求远，从多伦多另一边跑到这一边，胎儿是臀位脐带脱垂。事后，医生很严肃地对病人家属说，你这是拿baby的生命开玩笑！

想起在国内时有一个极为相似的 case。那是二十多年前深秋的一天上午，阳光透着十字架玻璃窗照射在产房水磨石地面，温暖,、祥和。那天不忙 ， 大家都在做准备工作。突然产房门口一阵骚动 ，一个男子大声地喊到：医生，快点！我毛毛的肠子掉出来了！听到喊声 ， 我们很快推出推车，让产妇躺下 ，这时看到约10厘米长的脐带脱出。当天值班的是雷历风行的刘教授，她简要地问了病情 ： 双胎，臀位，脐带脱垂。当机立断就在产房做剖腹产，当时产房没有自己的手术室。 我们很快连接上吸引器，找到站灯作聚光灯用，检查新生儿复苏台.... ，麻醉师和手术室护士很快来到产房，在局麻下做的剖腹产，第一个 baby  Apgar : 8 ,  第二个  baby , Apgar : 5 — 8， 两个新生儿预后都好。我们到产房门口告诉家属情况，家属激动地热泪盈眶，不盛感激。脐带脱垂的黄金时间是8分钟，这位产妇幸运地是遇上了一个好出租司机，司机也在门口等待消息，他告诉我们： “当家属说毛毛的 '肠子' 掉出来时 ，我就知道很严重，我们是从汉阳菜甸开车直接过来的 ，途中经过几家医院，我告诉家属直接到大医院去。” 司机熟悉环境，直接将产妇送到住院部楼下，帮助家属扶产妇到二楼产房。刘教授对司机说，幸亏你，争取了时间，再加上胎儿是臀位， 脐带是从两腿之间的缝隙脱出，没有完全受压。否则的话，时间长，改变脐带受压，很难想象后果。
不同的地区，相似的病例，同样的处理，就是——快，时间就是生命！

    (二)生命之手  感动之手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能感动每一个人的，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英，她给我讲述了一个她经历的故事。那是几年前上班的一天，医生来到英的房间检查病人，做完人工破膜后，就离开了。按照贯例，英给病人放上胎心监护仪观察。过了十五分钟后，胎心率逐渐减慢，低于100bpm/m ，正常胎心率110—160 bpm/m. 英很快带上无菌手套给产妇做阴道内检，当手指刚刚进到宫口的一刹那，一只小手紧紧地握住了英的食指和中指，这时英另外的几个手指能够感觉到脐带随着羊水的流出在往外滑动。凭着较强的专业背景和多年的经验，英很快判断出baby 转成了横位和脐带隐性脱垂。她顾不上拉紧急铃或打电话。大声喊  Help！Help !  同时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中指，用中指和其他的几个手指轻轻地托住随羊水流出而滑动的脐带。在等待做手术的这几分钟里，baby 紧紧地抓住英的食指。按 A case ，紧急情况下做的剖腹产(stat ceasare section. )。当胎儿被取出时，胎儿的小手松开的一刹那， baby 大声地啼哭。有人说这是人求生欲望的本能，既使是胎儿。

     (三) 引产
随着现代医药学的发展，各种引产药物应运而生，安全有效。比如: Prostin Gel, Prostin tab. 等等， 20多年前，在国内，我们用“民间方子”，使用一种药用油炒鸡蛋引产。产妇宫口在3cm以内，没有正规宫缩，会用30-50ml 的药用油加两个鸡蛋打散后炒熟，服用药用油炒鸡蛋后，一般2个小时左右，会引起腹泻，从而诱发宫缩，与灌肠的作用相同。这样，既清洁了肠道，又起到了引产的作用，印象中90% 有效果。一天，同事给我交班，产妇在几点钟服用药用油炒鸡蛋，注意观察。3个小时后没反应，我感觉奇怪，问产妇: “你吃了炒鸡蛋吗？” 产妇说: “只吃了一口，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剩下的鸡蛋，我丈夫吃了 ”。“妈呀！你丈夫呢?”  ，“去厕所了!” ，一会儿，她先生大汗淋漓地回来说: “我觉得鸡蛋倒了可惜！就把剩下的鸡蛋吃了。这下好了，跑了几趟厕所，便秘的问题解决了！“， 我说: " ‘出师未捷身先卒’，你老婆还没生，你可别倒下了!"，我很快给他倒了一杯糖盐水。

   (四) 晕针
产妇入院待产，都很害怕疼痛。除了安慰、鼓励，我们会给一些镇痛方法的信息。大多数产妇都会选择无痛分娩 (Epidural) 。一次，麻醉师给产妇打无痛分娩针，我正将Epidural导管固定在产妇背后，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响，产妇的丈夫不见了，一看，他倒在地上。我赶忙按铃呼叫，大家跑来，七手八脚把他扶到沙发上，喂冰水，冷敷额头，测量血压....。原来产妇的丈夫晕针、晕血。之后，每次打无痛分娩，或有分娩时的血腥场面，都会问一下病人的丈夫，are you OK? 有时看到男士面色苍白、出汗，都赶快让他先坐下。我对准妈妈说，“after you delivery baby, you will know how stronger you are! ”， 你生完了孩子，你就会知道，你自己有多强大!

   (五) 口音
语言是有天份的，有的人说普通话，一点地方口音都不带；有的人说普通话却带当地的口音或昵语，我就是第二种。虽然从小在大院长大，说着普通话，但真还不标准。第一次知道自己普通话说的不标准是在90年代中期，当时，一个美国医疗新生儿团队到北京讲授《新生儿复苏术》，卫生部所属的几个医科大学都有名额参加，医大卫生系妇幼专业刘主任拿到3个名额， 给同济妇产科2个，协和1个名额。我有幸与主任鲁教授，协和儿科的一位教授一起赴京参加为期一周的学习。结束前，每个队都要演讲一个章节。当时我年轻，自然是我上台讲。鲁教授知道我害怕，给我打气鼓励，如有遗漏，帮我补充。讲的过程中，我脱口说“毛毛”(新生儿)，大家都笑起来。鲁教授马上帮我给大家解释。我意识到，“毛毛” 是武汉人的口头昵语。

北美医院，时有中国产妇来分娩，根据产妇要求，只要工作能安排，一般都会给中国产妇配备华人护士。有次一个中国产妇待产，我与产妇聊天。待产过程中，只要产程平稳，聊天可以舒缓产妇的紧张情绪。聊了几句英语后就改用国语交流，她对我说: “你是武汉人!”，我说: “是呀！我说的普通话不标准。” ，她说: “其实你普通话说的挺好，开始我以为你是北方人，但你说'毛毛'，我就知道你是武汉人。不过，你的英语不错，没口音”。我乐了:“除了英式和美式英语，我知道带口音的有东欧、南美、印巴、日式、韩式英语等，难道还有武汉英语不成?”，她说: “有东北英语，山东英语，河南英语 ....”。并且她用各地的口音说英语给我听，太逗了！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