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宪益回忆文革被抓。晚上两口子喝了半瓶好酒，有点醉，来了几个人把他们带走。

一走就是几年。

进了牢房，旁边的犯人都说他身上的酒味好闻。

他说，早知道被抓，就把那瓶酒喝完了。

和这样的人聊天很有趣。

前两天这有人贴孙犁的文章，刚进天津城，供给制，赶着马车去老家接老婆孩子进城，接来觉得吃公家不合适，又送回去。

孙犁是三几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解放后他这个资格的都有坐汽车的。

他自己赶着马车接老婆，一点吃亏的感觉没有。

所以看他的文章，没怨气，平和淡定。

我最怕和两种人聊天。

一种是什么都懂。越是大大题目越懂，经济形势，美国选举，卫星轨道，疫苗开发，张嘴就是结论。那口气，只有川普能比。反倒是，问他自己的工作，什么也说不出来。

另一种人，张嘴就是表现自尊，吹牛。你说昨天吃饺子，他说也吃饺子，还是龙虾馅。我最反感这种人是，吹牛的人，不在乎你指责他吹牛。没有耻辱心。要是有人说我吹牛，我得找地缝钻进去。

有趣的人聊天，能把小事，平淡的事说得有意思。比如孙犁赶马车，这么简单的事，有意思。有趣的人，还能把大事说得平淡。杨宪益什么市面没见过，他说起受得罪，还想着那半瓶酒。

人眼界高，见的市面大，就会把自己的命运放进历史。不管享得福受得罪，都是历史的边角。

这种人聊天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