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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语
1、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2、只要能学到知识,有无学位并不重要。
3、书上有的不讲,别人讲过的不讲,自己讲过的也不讲。
4、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5、国家可亡,国史不可亡。
6、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
7、一曰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二曰取异族之故书与吾国之旧籍互相补正;三曰取外来之观念,以固有之材料互相参证。
议:
陈寅恪,做的是学问,更像是做门手艺。他做学问,像旧时工匠做手艺活。读他的书,常常被论说过程的缜密迷得记不得论说什么了。
他的思想不像是“思想”,而是根据所做学问的需要产生的点子。譬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独立不是独立宣言的“独立”,而是“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安静地读写”;这自由,不是民主自由的自由,而是“我的学问我做主”。
所以,读陈寅恪的书,觉得学向大,思想不大。他论说的过程可信,由此得出的结论也可信,但一离开这过程,就没法信。
总觉得他的学问有股中医味,个案个说,换一个,就不灵。他的著作,就是一个一个学术个案,而且遇到问题不多人会想得起“陈寅恪说过吗?”
“学贯中西”和“精通好几门外国语”,是百十年间的坑。有的是社会挖的,譬如说季羡林精通德语,精通梵语,说他是国学大师;有的是自己挖的。听过陈寅恪说英语法语德语日语俄语梵语的,有谁?陈寅恪自己好像也不出来解释。总以为,他自己挖了半个坑,社会挖了半个,把他给坑了。在这上面,阵寅恪让人猜,这个,有点老辈人的精。
什么是精通德语?香蕉人在他姑姑夸他德文好时解释说:“我不是学德语,而是用德语生活”。
鲁迅是敢于出版日文书信集的。但在将《中国小说史略》汉译日时,仍得找内山完造帮忙。
德国语言专家告诉:过了十三四岁,语言不可能写道地。
陈寅恪多大去的日本德国英国法国?
另,读陈寅恪的书,像读王国维的书,浓浓的前清味,乾嘉学派味。都说他的学问运用了西式的方法。可如同读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洋”在哪儿?西方的观念几何?
总觉得,陈寅恪在外国,像是呆在出口的中国里。和鲁迅比,和周作人比,和徐志摩比,对于他去外国留学,看不出一点点“去异地,找异人,过别样的日子”的情结,相反,像真有点“好山好水好无聊,真脏真乱真舒服”的感觉。
苛刻点说,陈寅恪,钱钟书夫妇,是中国留学史中的坑。他们不及玄奘,玄奘取回了原汁原味的法相宗,并且不管“中国国情”地方硬译它们。而陈钱,则不过是另一种“中体西用”。沿着这路走,得势的,成了毛泽东思想;不得势的,成了国学即中国式的学问,诸如易中天的《上下五千年》,翦伯赞的《中国通史》,郭沫若的《中国古代史》,和坚持“让我一个人安静地读书”的陈寅恪学问。每当在欧美社会中有所领悟时,都会不自禁地置问,这些个前辈怎么会学成这个样子呢?
《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中说陈寅恪很孤独 。应当说,只是孤,所谓“知音难遇”,不得伸展,委屈的是演技和琴好。屈原才是孤独,那是曲高和寡,阳春白雪,所以《天问》,只缘“地”浅。
总之,陈寅恪是乾嘉学派的里子,民国人的做派,没给中国带来点新东西。他的“独立之精神,思想之自由”是脾气,不是思想。他的硬气在于敢秉持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