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识（九）

一大半毛笔字，一小半硬笔字，如鲁迅书法，徐悲鸿的字，于右任书法；一半一半，如胡适，胡兰成的字；三成毛笔字，七成硬笔字，像茅盾，毛泽东，启功。

他们共同的地方：字还是个字，有汉字的味道。

黄永玉范曾，像是偏要将硬笔用得像毛笔，他们的笔下，不知笔法，无论结字。算来也是拖着民国泥水的辈份，笔下却尽生在长在红旗下了。

舒同的字，大标语体。启功字，大字报体。千古不易的笔法，见不到；紧跟时势的结字，像耍龙套。

延安诸雄，好弄翰墨。除了董必武，都拿起笔，当刀枪，一副破四旧立四新的洪秀全义和拳架式。

吳佩孚阎锡山袁世凯孙文蒋介石耍笔杆子虽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还留下点墨迹什么的。

看民国人的字迹，毛笔书法渐行渐远了，硬笔字从毛笔书法里褪出来，“花褪残红青杏小”。顾准的钢笔字，民国人的信函，账簿，都营养丰富的样子。所谓硬笔字从毛笔书法里华丽转身。

一改开，整个社会立即发现，写出的字太丑了，大字报体没法看。于是，庞中华硬笔书法流行。庞氏硬笔字，妥妥的新中国体，两千多年的中国书法于他，像是沒存在过。四九年之后的写字行文的无法无天，在庞中华笔下开出奇葩：结字的根，截止文革大小字报；横平竖直的稳定性像是少了个砣；首先能把字写明白了，居然成了这个书法之邦的时代要求。

接着，明星们的签字留言，把人吓到了。张艺谋，刘晓庆，范冰冰，孙俪，什么百合，陈坤，勒东…… 在名家教唆下，仍写出狗爬一样的字迹。

键盘一敲，一白遮百丑。可，几十年间，琴棋书画中的书，恁是能给革命家们弄成满大陆的人全写狗爬体的字体，印象太深了。

读过一张大学生签名，庞氏字局，得逞的程度，令人感叹不已。想到两句话“好人不在世，祸害几千年。”另一句：“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不信，字如其人。但信，好几代人全写狗爬字，总有什么旮旯，他们的人像他们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