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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陈涉世家》第三段读议

(2022-04-09 03:28:33) 下一个

《史记  陈涉世家》第三段读议

 

吴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陈胜佐之,并杀两尉。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徒属皆曰:“敬受命。”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欲也。袒右,称大楚。为坛而盟,祭以尉首。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收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銍、酆、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弗胜,守丞死,乃人据陈。数日,号令召三老、豪杰与皆来会计事。三老、豪杰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

 

议:

 

整段在写什么叫卑微。

 

“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小恩小惠。

 

“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逗你急,让旁人看,这旁人都是些“虽成人,犹幼稚”的巨婴。小伎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杀徒属(即正式的军人)后才说这话。对农人则说另一番话。势利,早在心眼里。

 

“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欲也。”注意,是诈。

 

“袒右,称大楚。为坛而盟,祭以尉首。” 十足土匪相。

 

“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是自立。

 

“召三老、豪杰与皆来会计事。三老、豪杰皆曰”,“皆”曰,说明这“召”,你敢不来吗?

 

“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草”性,司马迁识得,且看不起的。这是《史记》之正。“使乱臣贼子惧”的《春秋左传》也有这重正。这也是中国的史识之正。

 

黄仁宇《万历十五年》,以欧美的理性,将这“正”说明说深。

 

中国历史,说陈胜者流的“汗牛充栋”。说“正”事的,不会。搞政变民变的本领,强了去。办点正事如青苗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一萌芽,就举国上下地又是踩又是踏。

 

司马迁则持正不移,以史笔;记邪则尽其详细,以文笔。前者,记理性,记识大体;后者记感性,写人生。

 

陈吳,闾左人士。奋发之途,只有歹,没二选。以匪始,以贼终。于其中,见到世道不公,也见到人心不古。司马迁不偏废一端,一面,“天下苦秦久矣”尽识;另一面,陈吳低劣不掩。司马迁以自身的遭遇,情偏弱者,列陈胜为“世家”,和孔子一档;将滑稽优伶也作列传。记录他们时,笔详意尽。读,常常以为是文学。这实在是司马迁情不自禁。

 

铺开说去。

 

秦,是春秋战国的终结,更是总结。孔子的克己复礼,于此至臻。秦之大,秦之正,甚于周。

 

汉三国….. 唐宋…..人民共和国,是秦二世三世之后的四世万万世。

 

China ,不当叫中国,当称秦国。唐人街的原声当是秦人街。秦腔,而不是京剧;陕西话,而不是普通话,信天游,而不是义勇进行曲….

 

秦朝的意义,是确立正统,也即恢复社会的正常。

 

春秋战国,正统崩析,原因种种。于其中,复礼的努力,前赴后继。顺之,则为三纲五常;逆之,就是乱臣贼子。历史严苛,绝不让步。各国中,鲁国殊遇,孔子被推,是所谓“历史的必然”。

 

遍览春秋战国,《春秋》《左传》《国策》《国语》《吕览》….,尽是贵族的踪迹。柳下拓,淳于髡之流,不过旁门左道,一笔带过。

 

春秋战国,是正统和下野弄混了的时期,严重时呈迷失之状。楚之乱象,燕之无头苍蝇,齐之失了方寸…. 儒法之正,因受到道墨农兵的接地气干扰而气弱。

 

秦,正,一揽天下于正。秦,本身就是着道统的衣钵,宣正统的正宗传人。

 

周室裂,诸侯开撕,社会中的草莽韭菜疯长。诸子百家,起码有八十家是道听途说,坊间流传,微信前身。孔子明确,一生求正辨邪。虽每每少趣无味,但《论语》不乏正气,弟子多数凛然。

 

但流言蜚语,实在好听,彩。读《左传》,其中致使留连者,多为遗言遗行,奇谈怪论。它们活泛,生猛,“老干妈”。用文艺腔说:它们接近于个人的命运,一侧于枕,悄悄话贴耳根。

 

孔子乏味,述而不作地著《春秋》。左丘明则又述又作,往向里面添油加醋。

 

儒法,一派正经,商鞅韩非李斯,没一个不令人生厌。道墨农兵名,则花边文学般地到处荡,一脸地讨人喜。

 

这历史,秦立而归结于正。秦始皇在位十一年,天天谋于正: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民称黔首,统一国色为玄,焚书坑儒….. 

 

“天下苦秦久矣!”的苦,在役,在“三吏三别”… 之类的政治经济原因;也在韭菜吃瓜草莽的不驯之气憋得慌。

 

朝廷的劲敌,是边患,是贪官污吏;也是阿Q之歹,“随便,随便”之流俗。两千多年来,儒法三寸不烂之舌,往往敌不过“乾隆不是王后的亲生,是偷腥之果”的咬耳朵。透露出正统虽然一本正经,却往往与旁门左道一个智商水准,同在一个脾气本当次。斗起来,一嘴毛,跳进黄河都洗不掉。

 

陈胜吴广起义,便是韭菜西瓜翻身,大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再铺开去。

 

孙文要推行的是,吃鱼吃中段,去刺,去头去尾,戴餐巾,坐直了就餐。这个要求于韭菜吃瓜群众,也太不着调了。

 

自由,是正义。快活,是守规矩的快活;民主,是选举,要带上身份证家庭住址证明的。这于韭菜吃瓜,不啻紧箍咒,还是进口的。

 

所以辛亥流产,民国就是旺不起来。

 

秦法尚不流畅,竟弄起高大上的民主自由?

 

于是,山大王出。“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韭菜之土法上马,于是“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无论如何,天下再次归正。只是草莽之气太盛。就用运“运动”撒野。文革,不过是草莽之气之大发,韭菜的味直喷。中国,已用了七十年的时间去这气这味,仍是气味严重。眼下治疫,添上新的例证。

 

自入欧美,遇见看人不得肆意,吃喝不要出声,当面吐骨刺不宜,thank you后缀,please 前綴的说话,睡房不得轻入…. 一重陌生的正式凛然不让于面前。几十年间,虽每每自诟而旧习难改。这,成了自己贴身体会秦始皇所以“蜂準,长目,鸷鸟膺,豺声“,孙中山的民国政府的政令传到南京郊外的六合便不得执行的根据。

 

回到原话题。

 

《陈涉世家》,司马迁捍卫的是秦之正,也是中国之正。倾诉的,则是弱小之命运悲惨。即中国百姓的悲惨。捍卫正,《史记》所以伟岸;同情弱,司马迁所以性情中人。

 

余绪

 

鲁迅,匡正。细读《呐喊》,不过是要恢复正常,要将中国推进普世三观。

 

胡兰成,说邪。《山河岁月》《今生今世》,写得花里胡哨,将中国往韭菜草莽气里摁。

 

张爱玲,不管不顾地自个儿走入另一个生境,自己长成了个香蕉人。

 

于此,见到人格的尺寸,思想的深浅,趣味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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