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老人与海》
读过《战地钟声》《永别了,武器》《老人与海》,听很多人说海明威。
看了海明威的照片和他的房子,觉得它们好像他的书。
把自己也写进字里行间,写的和读的都分不清笔下的是墨写的还是血抹的。《战地钟声》《永别了,武器》没做到,《老人与海》,从写大鱼上钩直至被拖回时,做到了。
老人与少年,觉得写得不及老人与海。少年写得很迪斯尼乐园,老人写得像愚公。而写的老人与海,则像散步常见的老人牵着条皱脸犬,伴儿似的,又人畜隔着。有如从卢浮宫的《埃及馆》走出,进到希腊馆,无限丰富被无限丰富地展开,却又各有衿持。
写得血墨不分,也读得也像上了那条小船,进了那片深海的,是老人与鱼。
沒钓过鱼的,写不出;不爱过钓鱼的,写不出;不不钓鱼就缺个啥的,写不出;像姜太公那样的,写不出;划船钓却“江上一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写不出;站在滑板上,站在游艇上周末放松一钓的,写不出。
玩命,玩到鱼我俱忘,叫鱼“老伙计”,护着它,(纵然是尸体)也玩命的,到写时,怎么可能仅是书面语言?《老人与海》写的正是这。
十岁,叫星星可以摘下来,夜里有梦架梯子还带上蓝子;二十三十岁,“我就是天皇,我就是地王,三山五岳让开道,我来了”;四十五十,忙中偷闲,瞟一眼教堂尖尖顶;七十了,老人出海,就像海约了他,“品茶小轩聊聊天去。”
老头之于倔,是“宁毁灭,不服输”?这说法有点像译文“不自由,毌宁死””,挺春秋笔法,但一股墨汁味。“就这样,怎么啦”,才是。觉得。
“就这样”,心里对就这样后“会怎样”,也掂量,最终却常会“能怎样”。于是成了老倔头。
几个老头不倔?海明威就写这倔,写得蛮好。
余华《活着》里写的那个身边家中的男女老幼都先后死绝的老人,最后死在粪缸边上,似乎也是种倔,活着就行之倔。
吃米长大的自个儿,要领会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不管是老人还是海,都力气不够似的。看海明威照片,那方的,不是“国字脸”说得尽的;中国美髯公者,胡子能长得海明威那么髭,那么恣?他的对海对鱼的感受,去和洋人比比手劲,比比巴掌大小就明白了。
看《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时想,台儿庄遇到的若是德国鬼子,是啥光景?
读康德三批判,黑格尔大小逻辑,均败下阵来,不是不勤勉,脑力不济。问过其他人,也这个意思。听过一个复旦教授讲黑格尔的有和无,隔着屏叫停。
还是余华《活着》里的老头尺幅合身。四大文明仨不在,就咱在,恐怕也和这倔差不多吧。扬州话叫,“我不棒,但能靭呢!”
附辣条:
“他一向以文坛硬汉著称,他是美利坚民族的精神丰碑。”这样的话,不敢在近点的朋友圈里说,敢在坛上一掷,反正不照面。
据所读,海明威之硬,语自欧美人,那“硬度”,怕自己这小九九算不出,这胆儿,也够不上去碰碰。
倒是更愿意认为,海明威,是个坐不住文案的人,看一钟点书,干三钟点修车剪草劈柴更合适;也是个和老婆一吵架不出两句就不再出声,老婆哭着问“你怎么一声也不吭啦!”,仍一声不吭,递上一张napkin;是战壕里大骂,”fuck, war ! ““去他媽的,美利堅”后听到冲锋命令一跃而起“go go”。
读惠特曼《草叶集》后,好久不去翻唐宋诗词,近百年诗集。太小儿科。真正有点“情何以堪”之窘。读完《老人与海》,对《药》《活着》,怎么说呢?
读过《十日谈》,才知道《金瓶梅》不够黄;鲁迅译东欧文学后有叹,这般凶猛,我没有(大意)。《古拉格群岛》和《往事并不如烟》,都说受罪,章诒和就是说不到味,虽然她已经是大陆人中很会说的了。
说灵魂,《圣经》和《般若》不在一个水准上不说,常常觉得有牛郎织女之隔。这隔,读《老人与海》时,又来了。
二
评价里说,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说明,人要防老就要不服老。成了养生篇了。
评价里说:要敢于与命运抗争。又成励志篇了。
评价里说:《老人与海》给二战以后一片颓废的气氛以激励,鼓舞们…..这不是“用文艺教育人民,打击敌人”的娈生那妹吗?
文学只当文学读的劲,好像都没有,讲点逻辑不打比方,就说不下去。咋深刻?
自己读完《老人与海》,真的更不敢单独面对大海,连安大略湖都不敢。这老头,胆好大,一叶扁舟,远海里飘了两夜,乖乖隆地咚,还要忙捕鱼!真正的老monster !
老人对少年,觉得写得不够好,没有余华小说里写得细和深,也不及莫言写得好,记得他写的爷爷教孙子偷吃,最终使自己受惠,不止入木三分。
《永别了,武器》《战地钟声》,都太写。没读完,也不会读完。嫌它们有点美国式意识形态。蛮像多伦多加勒比海节上遇上一帮又一帮美国来的黑人,酷车,酷衣装,酷表情:咱是美国人。
过文学味瘾,更愿意读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