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月21日落幕的七大工业国集团（G7）领袖高峰会上，七国领袖讨论了人工智能，并呼吁世界按照民主价值开发和实施人工智能国际技术标准（下图 GLOBAL government FORUM）。在很大层度上，这呼应了美国对中国大陆在人工智能方面进展的担忧与限制大陆获得关键技术的努力。目前，美国似乎在人工智能竞赛中处于领先地位。对大陆半导体出口的限制还可能进一步阻碍北京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技术进步。但是，美国AI界并非从此高枕无忧。因为人工智能解决方案不是一蹴而就，它需要数年时间去不断予以改进完善。这期间，大陆完全有机会迎头赶上，重现大陆公司在互联网领域实现的对美赶超。Trivium China技术政策研究主管谢弗（Kendra Schaefer）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采访时就指出，美国的互联网公司曾经要甩他们的大陆同行几条街远，而现在这些曾经的乡巴佬大陆公司“可以说比美国互联网公司更先进，这取决于你如何衡量进步”。

美国领先因素 

美国最大的优势是硅谷，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创业热土（下图 TECHINASIA）。它是谷歌、苹果和英特尔等帮助塑造现代生活的科技巨头的诞生地。香港科技大学人工智能研究中心主任帕斯卡尔·冯（Pascale Fung）表示，独特的硅谷研究文化孕育了美国的科技创新者。冯女士说，硅谷研究人员经常花费数年时间来改进一项技术，而不考虑其实际用途 -- 盈利前景。例如，OpenAI作为一家非营利公司运营了多年，研究变形金刚机器学习模型。OpenAI在机器学习模型丝毫没有考虑改项目是否能赚钱，但正是该学习模型后来推动了ChatGPT的诞生。在美国，不仅是科技公司，普通投资者也一直支持科学探索和研究。如早在2019年，微软就表示将向OpenAI投入10亿美元。如前所述，彼时的OpenAI完全就是一烧钱机器。在决定投资OpenAI时，微软首席执行官纳德拉（Satya Nadella）表示：“人工智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变革性的技术之一，有潜力帮助解决世界上许多最紧迫的挑战。”香港科技大学的冯女士补充道：“通常中国科技公司只是追潮流，在看到深度学习系统或大型语言模型流行之后，他们才会建立类似的系统或模型。对中国人工智能的发展来说，这是根本挑战。”当然，大陆也有其优势。要不然，美国会对其追赶那么紧张？

大陆的优势

中国大陆的一大优势就是其巨大的市场 -- 比美国更大的消费群体。大陆是世界第二人口大国，有超过14亿人口，和全球最大的消费群。就是这个全球最大市场，使后发的大陆在互联网不但赶上首创互联网的美国公司，而且在某些地方甚至还超过美国互联网公司（下图 Statista）。如大陆几乎每个人都使用超级应用微信（WeChat），它几乎什么事情都能做，从发送短信到预约医生和报税。而其间所产生的大量的信息，可用以改进产品和服务。Race Capital投资公司的合伙人杨（Edith Yeung）指出：“人工智能模型的好坏将取决于可供其学习的数据。不管好坏，中国大陆（与美国相比）在隐私方面的规定要少得多，数据要多得多。例如，到处都有闭路电视面部识别，”她补充道。“想象一下，这对人工智能生成的图像有多有用。”

李开复在《人工智能超级大国：中国、硅谷和新世界秩序》一书中也提出了大数据与产品更新迭代的联系，他表示，尽管大陆的科技界落后于美国，但其开发者有优势。“他们生活在一个速度至关重要、复制是公认做法的世界，竞争对手将不遗余力地赢得新市场。” 李开复这位北京互联网行业的知名人士、谷歌中国前负责人将之与美国硅谷进行对比：“这种混乱的环境与硅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那里，复制被污名化，许多公司被允许在一个原创想法或幸运突破的基础上滑行。”李开复在书中写道，这造就了一代顽强而灵活的企业家，他们随时准备参与竞争。香港科技大学的冯表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陆一直在将其经济从过去主要以制造业为基础扩展到以技术为基础。她补充道：“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看到了中国消费者驱动的互联网公司和高端中国设计的更多创新。”

大陆AI能赶上美国吗？

尽管中国大陆科技公司有其独特的优势，但北京威权主义也会对科技创新产生影响，虽然这种影响的后果仍不清楚。例如，有人就质疑大陆的审查制度，它会否影响大陆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的发展。Race Capital投资公司的杨表示：“我认为中国一开始就不会有人在百度或文心一言（Ernie）上提出有争议的问题。他们知道百度受到审查。” 香港科技大学的冯补充道：“敏感话题只是（聊天机器人）使用中的一小部分。它们只是得到了更多的媒体关注。”比审查对大陆人工智能发展影响更大的是，美国对大陆获得AI专业技术和产品的限制。这种限制很可能会阻碍其人工智能产业。例如，英伟达（Nvidia）就不能向大陆公司出售A100 和H100 两款芯片，而是其降级了的A800和H800芯片。由于一些性能已被“阉割”，使用A800和H800芯片的大陆科技公司很少能与ChatGPT竞争（下图 BiliBili）。这是因为大陆科技公司的AI集群训练速度和效果，将导致AI推理和模型训练的准确度不足。其类似的对话机器人的“智商”，可能会远低于美国OpenAI的ChatGPT。无疑，华盛顿对高性能计算机芯片或半导体的出口管制，将大大减缓大陆开发先进人工智能的速度和能力。此外，香港科技大学的冯还指出大陆科技公司的研究人员文化背景单一的短板：“到目前为止，它既依赖国内人才，也依赖海外有中国血统的人才。同质化思维有着极大的局限性”。除非大陆自身的半导体芯片制造技术突破技术瓶颈，否则其人工智能要赶超美国十分困难，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可能。

黄仁勋的警告

中国有一句古人传下来的词语，叫“矫枉过正”。意思是纠正偏失和错误，超过了应有的限度，就有可能对自身造成伤害。英伟达（NVIDIA）首席执行官黄仁勋近日接受英国《经融时报》（Financial Times）采访时表示，拜登政府为了拖慢中国大陆半导体制造业发展，出台的严苛出口管制措施，也让英伟达束手束脚（our hands tied behind our back），无法将最先进的新片销售到中国大陆这个全球规模最大的市场（下图 FINANCIAL TIMES）。与此同时，这一限制政策也进一步推动了大陆芯片厂商打造自研芯片的步伐，希望能够在游戏、AI市场对英伟达的产品进行替代。黄仁勋说，“无法向美国采购，将促使中国自行研发设计制造。美国需要当心，中国对全球科技业是非常重要的市场（If [China] can’t buy from the United States, they’ll just build it themselves,……So the US has to be careful. China is a very important market for the technology industry。）因为中国只有一个，其市场是无可替代的。黄仁勋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到了大陆正在AI芯片领域取得的进步 --

大陆科技巨头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BAT）都在推出各自的生成人工智能工具，并探索英伟A100的大陆达替代芯片，以规避美国可能的制裁封禁。华为目前用面积换性能、用堆叠换性能的解决方案来绕过没有高端芯片的困局，并取得了进展，包括今年5月9日公布的“半导体封装”发明专利。此外，基于华为达芬奇架构3D Cube技术的华为昇腾910（HUAWEI Ascend 910）性能对标英伟达A100的大陆AI芯片，在大陆国内市场处于领先地位，市占率第一，且仍在迭代精进。既然已有人/公司开发出来一种产品/服务，无论如何尖端先进，迟早总会有新人/公司开发出同样的产品/服务。华为和其它大陆公司正是秉持这样的信念，执著于本土技术的研发，并且在虽然缓慢，却稳定地取得进步。故对于大陆是否就此失去在人工智能领域与美国竞争的能力，应该never say never。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研发出人工智能提供最强大芯片的英伟达公司首席执行官黄仁勋，都不敢小觑大陆的巨大潜力。

中国大陆人工智能产业的未来，还有待观察。而美国对大陆的高端AI芯片封杀，最终能否取得设计效果，也需观察。但行业专家黄仁勋警告美国的封禁政策可能会帮助培养出一个美国AI行业劲敌，不无警醒意义。毕竟，大陆以大资金扶持本土关键行业，已有成功先例 – 电动汽车、车用电池、太阳能板制造……。要不然，拜登政府会巨资补贴在美生产高端半导体芯片？

参考资料

Browne, R. (2023). China’s internet giants bet big on A.I. as Beijing looks to rival U.S. on tech ‘paradigm shift’. CNBC. 链接 https://www.cnbc.com/2023/05/23/chinas-tencent-alibaba-bank-on-ai-for-growth-as-competition-heats-up.html   

Cai, D. & Liang, A. (2023). ChatGPT: Can China overtake the US in the AI marathon? BBC. 链接 https://www.bbc.com/news/business-65034773

Murgia, M., Bradshaw, T. and Waters, R. (2023). Chip wars with China risk ‘enormous damage’ to US tech, says Nvidia chief. FINANCIAL TIMES. 链接  https://www.ft.com/content/ffbb39a8-2eb5-4239-a70e-2e73b9d15f3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