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在北外的时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语七七级 —

忘不了在北外的时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语七七级 —— 一张毕业照带来的回忆 (修定稿) 1977年的高考,是一次特殊的高考,是我共和国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大学招生。七七年——是“四人帮”垮台、文革结束的第二年,经过中央45天教委马拉松会议,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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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弢:小说《人间家事》系列 —— 狗狗旺旺 (三)

(2019-04-07 07:58:59) 下一个

金弢:小说《人间家事》系列 —— 狗狗旺旺 (三)

——   陆

几个月后,县卫生局为了加强贫下中农的出工保健,要求各公社各大队选派几名有文化的男女青年,下乡知青包括回乡知青,去县里集训,当那时流行的 “赤脚医生”。“赤脚医生” 不是脱产的专业医生,也是要光脚下田的。建子被选送去县里培训,这一下带来了建子和旺旺的第一次分离的想念。差不多十天时间的培训,讲解最基本的救死扶伤的知识,了解认识最常用的中草药,每人发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和一只卫生员药箱。当农民去田里出工,特别是进了山里万一出现什么应急工伤事故,或被毒蛇咬伤,赤脚医生可以进行第一时间的抢救。后来有一回在山里干活,真的有位女社员小腿被蕲蛇咬伤,药箱里没有特别的治蛇咬的药,建子用手术刀刮去蛇咬牙口边模糊的淤血,用口吸出伤口里的毒液,用绷带扎紧脚腕和膝盖,让社员们采来大量的茶叶,用嘴嚼烂用茶叶汁水清洗伤口,然后再用嚼烂的茶叶泥厚厚地裹在伤口上,因为茶叶有吸收毒液的疗效,以确保病人在被送到公社卫生站之前,不让蛇毒扩散。

在培训班快告近尾声时,建子开着玩笑对县卫生局的领导抱怨说:什么科的病都让我们看,就是不允许我们检查妇科,说完哈哈大笑。卫生局姚书记笑着骂建子:你这小子心术不正!培训班即将结束,建子想旺旺,想了一个多礼拜,到了最后两天,他把食堂饭里的肉收存起来,给旺旺带回了家。

自从吃了建子的肉,建子似乎成了旺旺名正言顺的主人。铁匠自己虽没文化,但深信有文化的人必定办事有方,他很欣赏象建子这样读过书的人,每逢有人来他的打鉄铺歇脚,他会兴致勃勃地对建子赞不绝口:有文化就是好,有知识就是不一样,建子把我家的狗都调教得像个有文化的人似的,旺旺从来没见过它乱叫乱闹的。

旺旺成了建子生活中缺之不可的一部分,也让建子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的滋味。对旺旺来说则更是如此。每天一到出工的时间,社员们在队部集中等着队长来派工,旺旺会准时来找建子,要是碰上进山里干活,旺旺不能跟去山里,它会把建子送到村口。

毛主席说: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在农民不识字的年代,读了高中的建子,到了农村只要是跟文化有关的活儿,建子是处处都能派上用场,比如,生产队的植保员由三人组成,带队的要负责农药的配方和稀释,但三人都没上过学,带队的所知道的配方经验,也只是请教了别的大队的植保员,或从别的生产队里道听途说来的,一则兑水的比例很不精确,只能是大致上的估计,再者,治理病虫害的农药经常要换,而且公社发下来的药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每次的计量标准不尽相同。还有更多需要顾及的其他因素必须面面俱到地考虑在内,一旦被忽视就会影响植保质量。在调试药水时,须顾及秧苗的密度、是处于烈日下抑或在树荫底,早中晚的气温也不一样,所以合成的比例和原药兑水的浓度都不一样,每次都得酌情而定,而这一切必须能读得懂说明书才行,仅仅靠大致猜测、估量势必会影响效果。过去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得已,每次多少都会影响稻苗的生长情况。现在有了建子,队里真是得了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这也是建子继赤脚医生、记工员后第三次担任起对公益有利的工作。他按照配方的说明,根据庄稼的病情、虫害的程度、早中晚的温度及阳光强度的不同配制出相应、各异的比例,很快初见成效、稻苗长势喜人。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本生产大队及邻近大队传开,别的队的植保员们利用工间的休息时间纷纷前来讨教经验。然而在农民受益匪浅的同时,最称心如意的要数旺旺了,因为当了植保员,建子就没法再参加山里的农活了,小队150 亩水田的植保,轮着圈儿做都空闲不下来。建子现在进不了山,旺旺可以天天跟着建子来地里出工。

诸事顺遂地过了几个月,旺旺一天天地长大,心理上比以前更见稳重,外形上看过去已经是一条发育成熟的大狗了。现在,建子要把它抱在手里已经不像昔日那样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旺旺到底有多重了,一直是建子的一个迷。终于有一天,建子有了机会知道了旺旺确切的体重。

——   柒

随着知识青年的大批到来,队里的人均田地在逐渐相应减少。县委向全县各公社的广大社员群众发出号召:向水要田、象山要田! 靠近富春江下游的公社可以围江造田,象建子所在的公社已处远山深坳 ,本来就水源缺少,只好向山要田,于是开山造田成了农闲时的当务之急。

要收下这么多的知青,分掉农民那么多的土地,社员们心里不爽,但是敢怨不敢怒,敢怒不敢言,这是国家的政策,谁敢公开反对那不就成了先行反革命?但牢骚毕竟还是有牢骚的,或轻或重的一有机会总会发泄出来。碰上造田干得过苦的时候,碰上有些知青表现不尽人意的时候,有些怨气大的社员,尤其是一些文化素质低下的冤大头会毫不含蓄地直接对着知青发牢骚:你们这帮知青,我们要管你们叫爷,我们辛辛苦苦地改出来的几亩田不都是给你们在干!学大寨,改大寨田?不都是因为你们来了我们的田不够分了才这么玩命?然而,也有一些出来讲公道的农民如是说:你也怪不着他们知识青年,他们来农村吃这种苦,生活不习惯,年纪小小地就离开城市、离开父母来了我们这般穷乡僻壤的山沟农村插队落户,你以为他们是喜欢,他们也是没办法,也是为了相应国家的号召,你们发这种牢骚,本来也怨不着他们。

所谓造大寨田就是学习山西样板的大寨大队,是当时全国的政治运动: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习解放军的一个组成部分。大寨田就是梯田,做梯田需要用石头在山上垒起一道一道的石坎,里面填满土,灌上水就可以插秧了。然而往山上运石头是造大寨田的最艰巨的任务。每个生产队把造田的任务都包干到各自的队里。

建子的体力差不多已经能挑上两百多斤了,这说的是较长一段路程的体力支撑。有时候在山里干完活,队长会分配任务,根据每人的公分把山上砍倒的树按一分工背二十斤的标准把树背回生产队,这就是说,拿十分工的全劳力要背两百斤,建子刚到半年后的第一次评功分,因为他体力不错加肯干,被社员们评了个八分半,等到第二次评分,他长到了九分半,这意味着建子今天要背回 190 斤重的树。平时队里评工分时都会你争我吵的,碰到这种情况,体力不行的社员真让他多拿工分都不敢了。遇上没本事又要争工分的社员,队长这个时侯就会骂人放刁话,弄得那种人无地自容。因山上的树没法过秤,背大背小由自己挑,但是超额背了可以加分,谁没完成任务也要扣分。这种加扣分的额度一般都定得比较高,怕扣工分,大家宁可挑大的,超额多背,加工分对农民是最有吸引力的。大家多背了也正符合队里的利益,因为砍倒的树若不及时背回队里一则容易烂掉,二则也容易被人偷走。

但是挑石头的情况又不一样。山腰放炮、首先要用雷管炸开山石。炸石头是生产大队的任务,炸下来的石头每个生产队可以任意取用。农民挑石头用的是挑秧的秧架,但是挑石头跟背树情况不一样的是:正常情况下,石场刚放完炮,小块的石头比较多,每人可根据自己的体力往上加码。但慢慢地,大小合适的石头被捡光了。到了最后剩下的都是超大块的,不得已的情况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挑走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大石头。往往刚上肩时,重量还不能完全感觉出来,但走上一程,体力上的艰难就体会到了。但既然已经坚持到了半路,那谁也不会半路再扔下的了,死活得硬撑着挑下去。石场都选在河滩边,而河滩的位置要低于公路面许多,在超负荷的的情况下,又要从低洼的河滩沿着台阶往上挑,建子确确实实地尝到了什么叫 “竭尽全力” 的痛苦。

计工分是按照所挑的石头的重量而定,每挑一百斤为一分工。建子计划自己每天挑上一千斤,挣到了工分额他就满足了。他安排好自己分五趟挑,每次 200来 斤,上午挑三趟,下午挑两趟。但就是因为到了最后没有合适的石头可选,他无奈会事与愿违地多挑。称石头的磅秤架在河滩上面的公路桥上,石头挑上了公路,连人带秧架一起站上磅秤,然后放下担子再约体重,减去体重就算石头的分量。建子连人带架子是 432 斤,他体重是97斤 ,石头净重为 335 斤,这就是说建子以 97 斤的体重挑了 335 斤的担子,重于他体重的 3 点 5 倍。有了磅秤,今天旺旺来得正是时侯,一上秤建子才知道旺旺都 53 斤重了,难怪现在建子要抱起旺旺已是日趋惟艰。管秤的老头说:那么肥的黄狗拿来吃比养猪还划算。

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难道果真将应验旺旺的命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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