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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的感恩—我的牙医蔻女士

(2019-03-03 16:04:19) 下一个

三十年后的感恩—-我的牙医蔻女士

2019年元月 美国 小石城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丈夫到美国密执安州立大学读博士。我带着年幼的女儿陪读来到大学所在地的兰新小城安了家。出国之前,听说美国看病很贵,我找到最好的牙医把所有的龃齿都结结实实地补了一遍。心想这下子可好了,一定能挺到先生学成回国。初到美国的日子很新奇,每天喝着柠檬汁吃着冰激凌和甜点,高兴得心里开了花,因为这些东西在美国十分便宜,可是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却属于奢饰品。然而过没多久却发现,在柠檬酸的腐蚀下,龃齿的填料纷纷脱落,很快,右侧下方的两颗咀嚼齿已经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牙冠了。由于牙神经的暴露,我经常被牙疼折磨得捂着腮帮子哼哼,吃止疼药都不管用。工作单位的老板慕克斯(Mulks)博士把她的牙医蔻匝特(Cozart)女士介绍了给了我。蔻大夫个子不高,看上去有三四十岁,和蔼亲切,白大衣裹着她壮硕的身躯。这是一个典型的家庭诊所,弟弟负责接待兼理财,妈妈扮演天使,把玫瑰花分送给手捂着半边脸“麻木不仁”的患者以示安慰。按照在中国的习惯(告诉医生我要干啥),我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连比划带说地告诉蔻大夫我要拔牙。检查过后,蔻大夫问我:“为什么要拔牙?”我说:“拔了就不疼了,铲除祸根。再说牙已经坏到这个程度了,不拔咋办?”。蔻大夫看着我,笑眯眯地:“我有办法救你的牙。” “这牙还有救?别开玩笑了。” “当然有救。” “怎么救?” “根管疗法。” 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我一头雾水。蔻大夫解释:“杀死牙神经,把牙根填死加固然后再装上人工牙冠,你的牙就变成了好牙。”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建筑工人在修房子似的,从打地基开始。看到蔻大夫这么胸有成竹,我将信将疑:那好吧,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默默地同意了。根据我的牙医保险,蔻大夫制定了两年计划,第一年做牙根,第二年装牙冠,算下来我自己也要付好几百美金。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那时候我的银行账户经常接近于清空。刚来美国,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怀疑和抵触。我怎样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美国看牙这样昂贵。要是在中国,看回牙也就是几块十几块人民币,而且单位报销,资本主义社会真的是太黑暗了,保险的钱要赚,个人的钱也要收。可是为了保住重要的咀嚼齿,我豁出去了。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记得那是圣诞之夜,外面风雪交加,我的牙垠发炎疼的钻心,无奈之下拨通蔻大夫的电话,蔻大夫毫不迟疑:好,咱们诊所见。蔻大夫住在三十麦之外(相当于百十里地),大过节的打搅人家真的不好意思。见到了蔻大夫,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蔻大夫说: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呀!蔻大夫笑眯眯地拿起了注射器 “伸出你的胳膊,把衣服撸上去” 我问:“你要干什么?” “Penicillin”  “啊?青霉素?你怎么不给我做过敏试验呢?在中国,打青霉素之前必须做试敏,无一例外,万一过敏是要死人的呀” 当时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美国医生胆子也忒大了,不做试敏就敢给患者打青霉素,这冰天雪地的远离大医院,万一出了事我可就死定了。我是学医的,时不时听说青霉素过敏死人的事,最邪乎的是做试敏的时候针头还没等拔出来呢人都咽气了。当时我的脑海里闪蹭蹭蹭地闪现出几个词汇: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还有杀人不眨眼。我警觉地握紧老公的手,用眼神告诉他:盯住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要替我伸冤。看到我吓成这样,蔻大夫依旧微笑着,她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为啥我这么怕。她没做任何解释,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请相信我,不会有事儿的。” 随后拿起注射器,不由分说就扎进了我的前臂。我闭上眼睛脑门一头冷汗。有惊无险,啥事也没发生。后来才知道,美国的青霉素纯度高不存在过敏的问题。我是多么可笑呀!经过了两年的漫长等待,我的根管治疗终于完成了,断壁残垣被完美无缺的崭新牙冠所取代,就跟自己的牙一摸一样。蔻大夫笑眯眯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心服口服:太棒了。

三十年过去了,我的牙齿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病退的,开除的,新上岗的,还有带病坚持工作的,而这两颗蔻医生治好的咀嚼齿依旧坚如磐石,忠心耿耿地担负着咀嚼的大部分工作,令我几乎忘记了它们的来历,对待它们视如己出。这些年走南闯北,换过好几任牙医,我每每会指着这两颗大牙骄傲地告诉他们:这两位老朋友已经跟随了我许多年,全靠它们了。近来新做的两个根管治疗,尽管才几年的功夫,牙冠却已经出现裂纹需要重新做。跟八十年代相比,做牙冠的原材料这些年来几经改进,更加坚固美观无与伦比,可是新做的牙冠却远不及我的老朋友坚固耐用,毫无疑问,还是蔻医生的水平高。

最近去看牙做了一次全面检查,丹医生指着X光片:“从理论上说,这两颗古老的根管牙齿其实做得并不完美,你看这个根管明显有缺失,周围的软组织也有过慢性炎症。可是既然经历了这么多年它们依旧可以尽职尽责吃嘛嘛香,有点缺陷又有何妨?” 我不懂理论,只看效果。会抓老鼠就是好猫,能咬花生米就是好牙。

抚今忆昔我无比感恩。亲爱的蔻医生,三十年前是您的精湛医术使我的烂牙获得了新生,一路走来与我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真想当面说声谢谢,给您一个大大的拥抱。

2017年我和先生回到密执安州兰新小镇故地重游,与我曾经的老板慕克斯博士共进午餐,得知我们的牙医蔻女士由于健康原因早已退休,在等待心脏移植。上天保佑,但愿蔻女士能遇到像她一样的好医生,使她的心脏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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