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嘴快的“小侦察兵”外孙无意中帮我们联系到之前我们误以为已经回国的街坊邻居老Y女士。
周日午后2点左右,我和老伴午休。女儿带两个孩子在房门口锯木条,给她儿子练空手道做一个空手道腰带展示牌。女儿看到门前人行道上有一个像中国人的老太在行走,开始也没太在意。突然,正在车库前玩耍的外孙朝外孙女大喊:“妹妹!妹妹!你课后班的好朋友A来了!”原来,小姑娘A就是老太的孙女,她跟在老太身边一齐走过来的。可能因为孩子个头小,被路边的树挡住了,女儿没有看见。外孙女兴高采烈地和她的好朋友A打了招呼,两个小女生热烈地聊起来。以前我们遇见过老Y的孙女,她比我们外孙小10个月,我们家外孙上一年级,A上学前班,外孙女上学前班的预备班。但是课后班他们都在一个教室里。A不仅长得水灵,也非常聪明。当时外孙正拿妈妈的工具当玩具,把卷尺全部抽出来往地上边甩边抖动,投入地表演“金蛇狂舞”。长长的卷尺在水泥地上抖动时发出“嗤嗤“的声音,外孙陶醉于其中,很是得意。但聪明伶俐的A却像大姐姐一样冷静地劝导外孙:“你不应该玩这个,危险!”
孩子们在拉呱,女儿定睛看觉得老太的形象很像我们以前向她描述过的住在R街上Y老太:和我们年龄相仿,个头瘦小,走路时腿脚有一点点不太利索,虽然没有染发但白发不多,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以前她们没有打过照面,女儿主动问她:“你是从S市来的吗?你住在R街那边?你姓Y?”老太连忙回答:“是的是的。”女儿也连忙说:“我爸爸妈妈跟我讲过你。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他们都以为你回国了呢。现在他们正在午休。”老太连忙说:“没有没有。那边疫情还厉害呢。不好回去的。”
老Y也抓紧时间指着女儿手中的木条和锯子问我女儿:“你们家这些事情都是你做?”女儿回答: “我喜欢做这些。”女儿原来学艺术设计,这也是她的老本行。她喜欢、也善于捣鼓这些设计、工艺、装饰、包装等等。这不,前几天下班后忙着选购、包装给同事、朋友、家人的圣诞节礼物,这两天利用双休日刚刚布置好门口的圣诞装饰。现在又为儿子做空手道腰带展示牌。普普通通的东西经她调理后立马煜煜生辉。
老Y又问我女儿:“现在你爸爸妈妈在这儿,如果你爸爸妈妈回去了,你们要请钟点工吧?”女儿告诉她:“我们不请钟点工。”“那你们上班回家再做饭怎么能来得及?”女儿告诉她:“双休日烧好荤菜冷冻起来,能来得及。”女儿的烧、烤、蒸、煮、炒等厨具,切割、压汁、削刮、小包装冷冻等食品加工工具可以办个展览了。女儿属于比较能干又喜欢烹调的主妇,以前我们回去了,她要忙碌很多,虽然等我们返回时也感叹我们回国后她都不知道天天是怎么忙过来的,但大体还能应付。
谈到学校将放2周冬假,孩子们要在家呆2周,老Y眉头皱一大把,一脸的无奈,讲“烦死了”。 “烦死了”是我们那边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主要针对烦心的事情。
因为散步时间和路线不同,加之随着季节变化,双方的散步时间都随之改变,所以我们和老Y虽住得不远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遇到。
我们午休起床后,女儿把遇见老Y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非常惊喜,估计老Y往我们这条路上散步,也有想碰碰我们的意思。她之前主要在她家住的R路上或那儿的丁字路口附近散步。
第二天,因为放冬假我们下午没有网课,孩子们跟他们爸爸吃午餐,我们早早吃过饭午休后就去散步,比平时散步时间早了许多。走到丁字路口时,就看到远处老Y往我们这个方向张望挥手。我们欣喜异常,也挥着手往她那个方向迎过去。
她第一句话就是:“昨天,我看到你们女儿了。我往你们家那边走走,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们。听你们女儿说你们散步晚,今天我特地晚一点出来散步想碰见你们。”
然后我们就和她一块散步,边走边聊。
她仍然强调在儿子这边过得很压抑,自己一个人很苦,不知道每天干什么。我问她家里有没有中文电视,她说有,但是也不太想看。问她儿子媳妇能不能帮她做饭?她说偶尔双休日媳妇会包馄饨,但是工作日是没有时间过问家务的。
她很细致地问我们天天做什么菜,她感到烧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听她的语气她也不善于、不乐于烧过做饭。我讲了几样我们常常做的菜:红烧鱼、三文鱼,炒鸡片蘑菇、羊肉粉丝、猪肉海带、牛肉烧土豆等等。女儿喜欢烹调,有时候她会烤烤牛排、猪排,加工点海鲜什么的。她问:“平时是你烧菜?”我指指老伴说:“我烧不好菜,是他烧。我打下手帮忙洗洗。我烧的菜不好吃。女儿以前老讲我烧的是大锅菜。”她“哦”了一声。她又问我们用不用洗碗机,我说:“不用。用洗碗机之前还要冲一遍,也够麻烦的。另外要用洗涤剂,我不喜欢洗涤剂,所以洗碗是我的事,我都用手洗。你们家用洗碗机吧?”她说用。我也补充说:“你需要用洗碗机,要不然你太累了。”
我告诉她华人超市有很多中国人喜欢吃的东西,包子、饺子、烧卖、糍糕、油条、烧饼、小笼包,各种肉片,很方便的。她说她儿子从来不到华人超市,喜欢到韩国超市,或者Costco。我说我们女儿也到韩国超市、越南超市和Costco。我问:“你儿子为什么不愿意到华人超市?”她说:“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我从来也不跟他们到超市。”后来我和女儿探讨老Y儿子不愿意到华人超市的原因,女儿说从这边开车到华人超市很远的。那是,如果不是太在意吃什么的人,像我,就不一定非要开很远的车到华人超市了。我分析也可能她儿子担心食品安全问题。
很多时候老Y对儿子媳妇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只是一再讲“你们跟着女儿好,女儿比儿子贴心。儿子不贴心!”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估计她儿子和她不太交流,这里有性别、性格等多种因素,当然还有媳妇的因素。“儿子不贴心!”可能也是她称之为“苦”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女儿的确喜欢和我们交流,家庭里的事情、单位上的事情都喜欢和我们叨叨。
这次见面老Y仔细询问了我们的工作单位,我们告诉了她我们的工作单位,之后我们又交流了各自的学习、工作经历。她也很不简单,虽然和我老伴同龄,但她比我老伴早上大学一年,所以文革前的1965年她就考进了大学,学电器专业。我和老伴都是66年高中毕业,正备战高考时文革爆发,直到1978年才复习考上大学。老Y上了一年大学,文革爆发,她谦虚地戏称自己是“高四”学生。我问:“那你又怎么学的船舶设计的呢?”因为之前听她说过她在船舶设计院工作。她说:“自学呗。天天跟在别人后面记笔记,一点一点地学。”我说:“那你还真不简单!”她说:“儿子他们根本不愿意听我讲这些的。”看来她儿子比她出色?不屑于听妈妈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根本没把妈妈的辉煌当回事。这也难怪她讲儿子没有女儿贴心,讲自己苦。
我们共同感慨:人一晃就老了。家里还有那么多衣物、书籍、杂物,有些还没有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现在已经到了犯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我们也议论,往前看,现在是最好的时光了,以后越来越差,越来越困难。她反复强调会越来越苦。
我告诉她:“你孙女和我们家外孙女在课后班是好朋友呢。”她平静地说:“是的,她们认识。”我说:“不仅仅认识,她们是好朋友!”女儿说我们的外孙和外孙女对于对方在学校跟谁谁谁是好朋友,讨厌谁谁谁都一门子清。
我夸她孙女:“你孙女很聪明。”老Y回答:“她聪明?她不聪明。算术题都做不好。”我说:“你们家都是学理工的,教教她呀。”她讲:“她不愿意学!”据她讲,她孙女课后参加芭蕾舞、绘画、中文培训,还经常骑马。我女儿听说后告诉我们,这附近就有一个养马场。
我们一起先沿着我们天天散步的路线北上,因为这个方向坡度高,老Y平时不往这个方向走。现在我们也只走以前走的路线的一半了,一是坡度太高对腿脚不好,二是这个季节再往上走房屋把阳光都挡住了,见不到阳光。折回到丁字路口,我们又沿着老Y每天散步的路线往她住的路上走。这条路早一点还有太阳,平时我们出来晚已经没有太阳了。沿途,她指给我们看离她家不远处的一家是武汉人,一对60多岁的夫妇来女儿这儿探亲。女婿是日本人,2个小孩一个7岁一个9岁不需要老夫妻照顾。女的现在帮人带小孩,一个小时15刀,一天带9个小时,负责小孩吃饭。男的在超市开车运输,每小时也是15刀,每天工作4小时。后来老Y又指着她家街对面的一套住所讲这家是北京人,老夫妻也是60多岁。她还告诉我们在我们家这条街上多少号的人家是苏州人。她是理工女,记事情都很细致/
走回到丁字路口,我说:“我们带你去认识认识路口拐弯处的小W(即博文《邂逅的街坊邻里(一)》里的男主人),他也是中国人,现在正在门口埋水管。”她说:“我认识他了。也就是三天前,我从他家门口走过的时候,他跟我讲话认识的。”
又一桩天缘巧合的事情:老Y说她在S市有两套房,一套在老城区的房子出租,一套在新城区的自住。她的自住房所在小区居然和小W家的小区仅仅一路之隔。在这边,他们两家的距离也只要走2分钟。
我说:“现在有二价疫苗,你准备不准备打?”她告诉我们他们全家都“阳”过了,是孙女第一个阳的,她说是在学校传染上的。孙女咳嗽发烧,然后全家感染。老Y自己症状不重,没有发烧,只是有一点咳嗽。她说:“我感染过一次了,等于打过第三针疫苗了,不准备再打了。我准备三四月份回国。”我讲:“那有些早了吧?”她没有回答,问我:“你们来回是你们自己买机票还是女儿给你们买机票?”我说:“是我们自己买。”她问:“是你买吗?”我说:“是的,都是我在网上买的。”
她说前两天,自己的假牙掉了,包起来准备带回去修。我告诉她这边有的牙医很好,我们前几年在一个华人开的牙医诊所配的假牙,用了几年都没出现问题。价格也不比国内贵。她不为所动,坚持要带回国修她的假牙。
听她这么说,使我想起来我的手机“便笺”上关于“回国备忘”也记了一条又一条回国要办理的事情。因为三年不断地记,有的条目已经重复,有的条目改来改去,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网络称我们这些人是“三年没能回国的华人”是的,每个“三年没能回国的华人” 都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回国办理,何时才能回国?天知道!还得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