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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之九 (Jan 14, 2018)

(2019-01-30 18:30:52) 下一个

新闻里报道全国的流感正在爆发,已经有五十多人死于冬季流感。而这个北方的国度,从东到西,几乎每个省份轮流经历着暴风雪、极度严寒和洪水的摧残。

享受了两天晴朗的日子,今天又是一个阴沉地要命的冬日。天空低陷,布满了普遍而均匀的铅灰色。气温并不十分的低,但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一只鸟雀和其它任何活跃的东西。这个偶然的发现让我意识到所有具有生命的存在都共同分享着宇宙自然给予的欢乐和忧愁。人和飞鸟,羚羊和游鱼,松鼠和郊狼,甚至海棠和丁香。这不是艳丽的诗句,这是我真切的观察和令人动容的事实。有时候,人的冷漠和残酷正如这样的天气: 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毫无感情,漠视一切美好和温情。

早上十点刚过,雪终于从天而降。刚开始是不为人注意的细而疏,如微尘般的雪丝。过了一会儿,它们就形成了真正的雪花。尽管我已厌倦了这个冬天没完没了的冷和雪,但不得不承认,它们飘落时的轻盈姿态和给这个世界带来的肃穆宁静之感还是令我发出赞叹。因为日光昏暗,屋里必须开灯才能勉强有适当的光线可以读书。我又一遍阅读梭罗的《瓦尔登湖》。上一次阅读已经是好几年前,读英文版,要面对大量生词,想必多年前的那次阅读,也是呼啸而过,囫囵吞枣般地完成了任务,大概有个印象,浮光掠影未求甚解。现在有时间重读,就想埋头进去,细嚼慢咽,在具体的场景中去熟悉作者的经历、劳作和思想。因为我相信阅读的意义和乐趣绝不在于记忆和背诵,而在于体验、启发,以及有如灵光一现般的会心会意。

从语言方面来讲,这本书里出现很多很具体的生活工具、材料、食物、还有作者所处环境的自然界中的动物植物。我喜欢那些词语。它们带来的烟火气满足了想象和现实之间的空隙。比如山胡桃树,hickories。这让我想起喜欢吃的以北美核桃为主要配料的甜点。它们或许是完全不同的品种,但这种联想令我能够自得其乐。还有林中的鸟类,云雀 lark 和北美小燕 pewee。单从这两个词语的拼写和发音上,我就似乎可以想象它们的模样和鸣叫声,尽管实际情况很可能大相径庭,但我对自己院中那些在树梢上栖息的鸟雀有了更细致的观察,因为我想知道,它们之中是否会有云雀和美洲小燕呢?在林中小屋独居,食物简单也要能够维持人体健康的基本需求。作者的菜单上有马齿苋,purslane。清水煮过,用盐拌了就好。我似乎可以看见它沾着泥土的淡紫色的根茎,也可以闻见还未烹煮时发出的原野般的香气。我父母居住的地方,很多年前四周还有未经开放的小块野地。在那里,我母亲可以寻到野生的马齿苋。她采回家一小捆,洗净之后也是用滚水烫过,再拌以盐、醋、香油和白糖。至今想起,记忆里都是清香。面肥 leaven,这个词太亲切了。在我年少的时候,家里厨房的角落里,总有一只旧瓷碗,那里常年有一块长相难看,皱皱巴巴的面团。我们小孩子不明白它的用处,可是姥姥对它视若宝贝。因为她老人家蒸出来的那一屉屉松软、白嫩、散发着奶香的馒头里都有它的功劳。我认为面肥这个偶然发明应该可以进入人类史的博物馆。

因为在词语上的专注,所以阅读的速度是很慢的,大概象初学识字的小童,要用手指一字一字地指着,有时候一句话要反复读才能明白作者的意思。幸好我不介意花时间在此类书上,它可以被反复阅读,在人生不同的时段,它所传递的意图总会在读者的思想上反应出不同的理解。所以它的乐趣所在就是它永远是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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