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那些一意孤行执迷于近乎荒谬的信念的,研究科学的人,究竟是什么在做他们的动力?
照理说,在今天这个年代,要研究科学,似乎与这种不理智的执着相矛盾。可是,也许因为人的本性,本就不是科学,不是纯理性的。或许真的推动人们跨过极限的,恰恰是人的感性的一面。
几年前偶然的机会读了一本Ray Kurzweil 写的《The Age of Spiritual Machines》。里面他提出了一个Law of Accelerating Returns。当时是第一次看,觉得他虽然显得有将问题简单化的倾向,但是逻辑和数据是有根据的。而后又读了他的《How to Create A Mind》。那时感觉更深的是他对于研究出一个具备人类思维甚至个性的智能的执着,还有他实干发明的精神。
我在这之前和之后了解的这个领域的人们,很多都只是专门做一方面,要么人工智能,要么研究人脑的机能,要么理论,要么实验。象他这样在每个方面都这么投入,又这么理论实践发明一起上的,的确不多。心想也许世上就有这样一些人物,浑身有用不完的精神和源源不断的动力,偏要挑战常识到达不了的地方。
前段时间翻到《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The Two Singularities》,一本更大众化的科普书。作者或多或少受到 Kurzweil 的对超级智能迟早会到来的论点的影响,但是却忍不住要嘲笑他的过度乐观的态度,还有每天一两百颗营养药片以维持到 “live long enough to live forever” 的极端生活方式。
还有刚出版的新书《Borrowed Time》里面在描述当前延缓衰老研究的现状的时候,不忘记要用医生们的话来讥讽Kurzweil 所倡导的期待未来人工智能解决包括衰老死亡在内的一切困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话好像是:“I have only one question: what were they smoking down there in California?” 大概这样的群嘲已经成了一个风尚。
从我自己的理解看,Kurzweil 对未来的判断,或许依赖于数字技术的进步太多了些,而没有足够考虑数字技术以外的环境和人为的影响。因此他的大方向的时间表上显得过于极端,而不为人们认可。但是不难看得出,他本就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而且这样一种极端的对Singularity的未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渴望,或许是推动他无休止无满足地坚持的原因。
今天读了Sherry Turkle的《Alone Together》,忽然看到一句,提到Kurzweil 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将他的不幸英年早逝的父亲在机器或者克隆人身上用重新制造出的意识复活。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想法,却解释了他这么多年毫不动摇不知疲惫的执着痴狂,也解释了他对那么多嘲笑蔑视恐吓打击的无动于衷。
真的,天下最不可理喻的,与理性相悖的荒唐事,在感性的面前,都会那么自然地沦为惨白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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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wikipedia:
“Kurzweil expressed a desire to construct a genetic copy of his late father, Fredric Kurzweil, from DNA within his grave site. This feat would be achieved by exhumation and extraction of DNA, constructing a clone of Fredric and retrieving memories and recollections—from Ray's mind—of his father. Kurzweil kept all of his father's records, notes, and pictures in order to maintain as much of his father as he could. ”
-- 为Kurzweil这种不可理喻感动到了。理性有时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