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的春天来的太迟,至今空气里依然透着一丝凉意。本该早早亮相的迎春、牡丹、丁香、杜鹃、芍药等众佳丽也羞羞答答地“犹抱琵芭半遮面”。然后,一些树丛中却悄悄地挂上了一片片如雪如云的小花朵;它就是在本地难得一见的一种树花--槐花。
我家小区附近有几棵高大的槐树,一阵细雨后,不经意间槐花就开了。碧蓝的天空下,槐花耀眼而灿烂,满枝桠的雪花,满树冠的 锦白,象挂满了一串串风铃,吟唱着美丽的童谣,诉说着古老的传说,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和浓浓的乡思。。。。。。
甜蜜的往事
在我的老家,山东潍坊东关安丘巷南端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几个人都搂不过它的树干,谁也不知道它的年龄。虽然它的树干已经中空了,可依然坚如磐石,抗击着风雨雷电,承载着孩子们的攀爬。它枝叶繁茂,如一把巨伞,给纳晾的人们遮挡阳光,给无数的小鸟,提供了栖息的家园。每年槐花盛开,洁白如雪,花瓣悄然无声地飘撒到每一个院落,花香吹 进各家的门窗。
还记得小时候摘槐花的情景;跟着哥哥拿着一根顶端绑着铁丝弯钩的长竹竿,举起伸进树枝间,套住槐花密实的一枝,扭住,转几下,“咔嚓”一 声,槐枝应声落地。这时,躲在一边仰头观看的我才欢喜雀跃,跑上前去,把槐花一串一串地揪下来。瞅得鲜嫩的一串,赶紧填进嘴里,轻轻嚼来,凉凉的花汁,甜丝丝香淳淳,留于口齿之间,沁入肺脾之中。
采下的槐花装进蓝子带回家,妈妈会洗净了用面粉简单地拌一下,放进笼屉蒸熟,香喷喷的槐花味就充满了整个屋子。槐花淡淡的甜加上面粉自然的香,再调上一点香油和蒜泥,真是天然的美餐啊!这种吃法跟当地流传的童谣也相近:“小娃娃,做钩搭,做好钩搭钩槐花。槐花蒸成疙瘩饭,吃得人人笑哈哈。”
槐花的另一种做法是做“槐花饼”;槐花洗净拌上一点面粉,放入切碎的葱花和少许盐,然后用油煎成香甜的薄饼。油煎槐花饼的味道,有松又软又香,在那个什么 都凭票购买的年代,无疑是绝无仅有的美味。暖春五月,在异乡看到这些熟悉的花朵,漂泊在外的我依然怀念家乡的大槐树,怀念母亲做的槐花饼。
古老的传说
听老人们讲,500年前我们的祖先明朝年间来自山西洪洞县,那里有一棵很有名的老槐树。华北地区的许多地方都流传着“问我老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相信我们都是那里的后人。追根溯源,认祖归宗,历来是中华民族的天性。如今,古槐树迁民后裔已遍及海内外,古槐树已成为人们怀乡思土,寻根问祖胜地。洪洞县每年四月一日至十日举办的“寻根祭祖节”,吸引了无数前来祭祀和观光旅游的海内外华人。
明朝初年在洪洞县大槐树处迁民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范围最广的有组织,有计划移民。元末战乱之后,中原遍地疮痍,山东,河南,河北一带多是无 人之地。为了医治战争创伤,恢复农业生产,发展经济,也是为了均衡人口,巩固明王朝统治,明初统治者采取了移民政策,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 家之口留三”的比例迁移。据证,从明初至永乐十五年的五十年间,疏散山西府五十一县之民,遣送北京、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湖北等地,遍及大半个 神州。而山西洪洞广济寺的大槐树处,则是民众办理迁徙手续的地方,大槐树就成为山西移民惜别故乡的一个标志。
在中国,槐树被尊为“国槐”。《周礼.秋官》记载:周代宫廷外种有三棵槐树,三公朝见天子时,要站在槐树下面。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是周代三种最高官职。后人因此用三槐比喻三公,成为三公宰辅官位的象征,槐树因此成为中国著名的文化树种。在民间槐树还被视为吉祥树,民谣说:“门前一棵槐,财源滚滚来”,有祈望生财致富之意。
槐树在中国还有些广为流传的神话。许多人一定看过电影《天仙配》吧,电影中善良的老槐树开口讲话,劝董永莫错过天赐良缘,场面十分有趣。中国古代还有个“槐安国”的故事,说的是唐代一位叫淳于棼的人,一天他喝醉了酒,做起了白日梦。梦中,他来到一个叫大槐安国的地方,国王见他英俊潇洒便把小女儿嫁给了他,又派他到南柯郡任太守,后因出征失败被罢官而惊醒。抬头一看,酒杯未撤,一切如旧,方知一场虚梦。“南柯一梦”就是由这个传奇故事而来,比喻一场空欢喜或泛指一场梦幻。
大自然的馈赠
槐树属落叶乔木,有多个品种,其中有土生土长在中国的“国槐”或者“笨槐”,以及来自北美的“洋槐”或者“刺槐”。两者可以通过其果实来进行区分,国槐的果实为串珠状,而洋槐的果实为荚果。
槐花为豆科植物,其开放的花朵习称“槐花”,其花蕾习称“槐米”。槐花不但可食,而且是一味良药。槐花性凉味苦,有清热凉血、清肝泻火、解头痛眩晕,治疮毒肿痛的作用。它含芦丁、维生素A等物质,能改善毛细血管的功能,防止因毛细血管脆性过大,渗透性过高引起的出血、高血压、糖尿病等,服之可预防出血(注1)。
槐花还是优良的蜜源。夏天采得的槐花蜜可以清凉败火,化痰止咳。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经常咳嗽,我奶奶就去集市上专门买来槐花蜜,每天早晨在一杯晾开水中放入一汤匙让我喝,那甜甜的情景如在昨天。
另外,槐花花蕾可食,为清凉性收敛止血药;槐花可作黄色染料,槐树的根和皮、枝叶可作药用,能治疮毒;槐树的种子可榨油供工业之用。槐树木质坚硬,耐虫蚀,有弹性,不易折断,从前是制造畜拉大车的主要木材,也可用来造房梁,造船等。槐树高大、树阴浓密,对二氧化硫、氯气等有毒气体有较强的抵抗性,自古以来就是绿化、观赏的优良树种之一。可以说,槐树浑身上下都是宝,她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宝贵财富。
槐花入歌也芬芳
冰清玉洁的身姿,朴实无华的性格,以至于自古到今文人墨客无不对槐花歌之颂之:“云芳星蕾浮香远,玉骨冰肌妙味佳。谁教花开繁胜雪,似留霜鬓照天涯。”
还有,“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以及“槐枝五月蕾琼发,淡雅缤纷满树花。簇叠芬芳香沁脾,瓣随风舞落天涯。”把槐花的盛开的景色描写的淋漓尽致。槐花啊,不浓不耀,不渲不染,象一个未经世事的乡村少女,清纯质朴,素雅庄重。虽没有杜鹃一样的娇艳,也没有牡丹一样的雍容,却也婀娜多姿如天女下凡,玲珑剔透,洁白如玉,镶嵌在树梢上,荡漾在绿叶间。在万紫千红的时节,她不因卑贱而沉默,生长在偏僻处,盛开在郊野外,顽强地经受着风吹雨打,默默地为大自然贡献着甜蜜与芬芳。
“人间五月芳菲尽,满城槐花始盛开。”
原作于17/06/2013 于多伦多, 略有改动
注1.槐花食疗方之一
《大黄槐花蜜饮》生大黄4克,槐花30克,蜂蜜15克,绿茶2克。先将生大黄洗净,晾干或晒干,切成片,放入沙锅,加水适量,煎煮5分钟,去渣,留汁,待 用。锅中加槐花、茶叶及清水适量,煮沸,倒入生大黄煎汁,离火,稍凉,趁温热时,调入蜂蜜即成。早晚分2次服。可清热凉血。适用于大肠癌患者引起的便血,以及癌术后便血等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