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教克莱伍
大学里碰到的最“神”的外教当属克莱伍了。克莱伍是大学一毕业就来了中国教书,二十
一、二岁的年纪却老气横秋。他瘦得象是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个子很高,但总是罗着锅,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淡蓝的眼睛很清澈明亮,但那撮山羊胡子却喧宾夺主,简直让人感
觉不到他五官的清秀俊美。他教了我们一年的课,不管春夏秋冬、天冷天热,他在教室里
总是上身一件白衬衫,下身一条绿军裤,脚上一双片儿鞋。顶多天儿太冷的时候出去时穿
件军大衣。
第一节上课他先做了自我介绍,宣称是坚定的共产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者,并且不吃肉。他
不吃肉倒不是因为心疼那些牲畜,而是觉得养一头牛、羊或者猪用的饲料和土地足够养活
更多的人了。但也因为以上的原因他不反对吃鱼。他的这番介绍让我们窃笑不已,但并没
什么反感。谁知到了第二节课,上课没多久,他在黑板上写下了“condom”这个词,问大
家是什么意思。记不清当时怎么会转到这个话题的,只记得课堂上冷了下来,没有一个人
出声。同学中有象我这样当时还“纯洁”得不知此为何物者,也有知道但不想说的。中国
人总是讲究含蓄美嘛,再说那会儿刚刚九十年代初,校风还相当保守。克莱伍等了五分钟
也不见有人回答开始急了。这美国男生哪知道中国同学还那么“纯洁”呢?他开始批评我
们虚伪,做作,不愿以诚相待,根本不相信我们的解释。整个课堂成了冷战的战场。那一
堂课的后30分钟我们就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瞪了30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走
动。这种对峙的局面持续了两三堂课,班长实在忍不住,跑到教研室告了状,要求换外教
。不知道是我们的抗议起了作用,还是教研室找他谈话起了作用,僵局后来就打破了,而
且克莱伍成了和我们最要好的美国外教。
克莱伍的吉它弹得很好,而且特别喜欢崔健。那会儿我们最高兴的事就是全班齐集在他的
两室一厅外教宿舍里包饺子吃,吃完了再和着吉它吼崔健的歌,一齐跺脚跺得楼下的外教
找上门来。熟了以后克莱伍什么都说给我们听:他童年的时候挨父亲的打,长大了以后喜
欢上了一个印度裔的女孩,他对她的思念之情和以后的打算,琐碎、温暖而率真,象个没
长大的孩子。
其实那时我们的外教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种优越感,而克莱伍是真诚地到中国来寻找他的
共产主义朋友来了(我怀疑他到走也没找到)。他走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联系。但想起
来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娶了那个印度姑娘?是不是还留着那撮山羊胡?是不是
已经找到了他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