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老家附近还有很多的小河小叉,沿河的人家就多有养鸭子的,所以记得不少吃鸭蛋的事。譬如老家的孩子如果考试成绩不好,就会被笑话成是“吃了个大鸭蛋”,回家挨一顿鸡毛掸子甚至扫把柄子的都是常事。好在我们家大人还算“温和”,我们几个也没有太过顽劣,所以家里说“吃鸭蛋”就真的只是吃鸭蛋,没有任何的言外之意。
拿新鲜的鸭蛋炒韭菜是老家人很日常的做法,还专门有个说法叫“韭菜花儿塌(炒)鸭蛋”。据说是鸭子整天吃小鱼小虾这样的活物,下的蛋比较腥臊,所以需要搭配韭菜或者韭菜花这类有刺激性气味的蔬菜来调和。好像很合养生之道的样子。正好颜色上也合适,韭菜碧绿,鸭蛋金黄,看了就让人胃口大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吃完后容易口腔留异味,所以鸭蛋多被收集起来,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后用来做咸鸭蛋和松花蛋。
咸鸭蛋里最好吃的部位自然是蛋黄,用筷子轻轻一戳,汩汩的冒出油的就是最佳了,坏处是此时的蛋白肯定已经太咸了。大人们嘴上说吃蛋白很好,而且很是“下饭”,却立了个规矩要求我们吃咸鸭蛋的时候一定要蛋黄蛋白一起吃,不能把蛋黄都挖走,丢下一壳蛋白。多数时候我们也还守规矩,吃些蛋黄就挖一块蛋白到碗里,连着泡饭的汤水一阵咽下去;只是偶尔也忍不住使点小把戏,譬如把蛋黄挖到只剩下表面薄薄的一层,看着全是蛋黄,其实下面全是蛋白,咸的要命的。如果运气好碰到外婆是那个“接蛋侠”就没事,但是如果被老妈看到,不但要挨一顿批,还要下一顿的时候吃掉那些咸咸的蛋白。虽然说不上是鸡飞狗跳吧,至少也是要闹点小脾气的。折腾了几次之后外婆就采取了把鸭蛋一切为二的办法,这样两个半边都各带蛋白和蛋黄,每人分一边,各自负责,谁也不用吃别人剩下的咸蛋白。可惜每一边上的蛋黄总有多少,就算外婆再怎么迎着窗户查看蛋黄在哪里都是难免,所以我们就又有了新的琢磨对象。有时候为了挑选半个咸鸭蛋,手在那里伸出来缩回去的要好一番功夫,最后只好凭着落子无悔的决心做个了结。就为这,多少年过去了,老妈还会时不时的拿来嘲笑我们一番。后来听说有做的好的咸鸭蛋,不但蛋黄冒油,蛋白还咸淡合适,免不了想嘲笑一下她的手艺。
相比这馋人又恼人的咸鸭蛋,松花蛋,或者老家话叫皮蛋的,就省心的多了。反正请来做皮蛋的师傅都是多年的老手,质量上都比较有保证。老家人管这些师傅叫敲皮蛋佬,还管他们用来给鸭蛋糊泥巴的手套叫皮蛋手套,其实就是大拇指和其它四个手指头分开的那种手套,和西方人配烤箱用的一样。做好了的皮蛋裹了一身厚厚的泥巴谷糠之类的东西,就碼在框里,等若干天后就可以食用。好的皮蛋蛋白部分呈半透明,墨绿中透着点琥珀色的光泽,内里会有不规则的细碎花纹,这大概就是松花蛋这个名头的由来。皮蛋的蛋黄部分是墨绿的胶状,较之蛋白的颜色显得更为凝重,但是那种柔滑的感觉是我最喜欢的。那时候过节招待客人,或者酒席上面,皮蛋都是主要凉菜。切皮蛋不能用刀,只能用细细的线来分割,那样切面才能平滑,包括那么软软的蛋黄部分。手巧的才能把一个皮蛋分成均匀的八片。每个蛋的颜色和花纹都会有些不同,几个皮蛋铺开来,摆在浅浅的白色瓷盘子里,就有点花朵盛开的样子,是农村的宴席上难得称得上漂亮的菜品,总是孩子们的最爱。配皮蛋的调料也比别的讲究一些,都是一个小小的碟子,同时装着酱油和米醋,因为碟子的中间有一道弯弯的隔断,就像八卦图的样子。有一阵我发现用肉松裹着皮蛋一起吃别有风味,从此我们家就多了这种吃法。
这几年总是听说皮蛋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反倒叫人想念了,买了几次,总是觉得不如以前的。所以寻思着要找到做皮蛋的方子,自己试一下,到时候好请大家来吃个大鸭蛋。
恭祝大家新年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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