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出国都怀揣梦想。比如说村上春树,他出国生活是为了在40岁的时候寻找新的挑战,感受生活。
又比如你,你出国是为了追随你的先生。不要误会,我这里的你指的是小舍林。她是我在法国学语言的同班同学。
小舍林是一个年轻有教养的穆斯林女子。他丈夫因为从事政治活动被政府驱逐,途经希腊土耳其蹍转来到法国。离别五年后,小舍林和她的三个孩子也安全抵达巴黎,一家团聚。
小舍林29岁,她五官深邃,眼睫毛又长又弯,像一道帘子,这使她的双眸灵动又含蓄。每当她看着我微笑,我都会心神荡漾。不不不,我对天发誓,只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毫无杂念。更何况她戴着美丽的丝质头巾,一袭黑袍从头裹到脚,姚窕飘逸,宛若圣女。连我这样猥琐的渣男面对她也只有膜拜之心。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出来,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我虽然常有此类想法,却总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时光不可遏制,无论在哪里,我都要在应付日常中稀里糊涂上年纪,在不断失去与得到,欢喜与忧愁中度日。
这么说来,人生何去何从于我并无目的可言。来法国,只因命运。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认识小舍林以及后来与她发生的故事也是,都是命运使然。
唯独学习法语,不会就是不会。似乎也不能怪罪于命运。
语言班里还有一个来自非洲的男孩小噢吗,开课一个星期后他就能叽哩咕啦和老师讲一堆,我一句不懂,扭头无奈的看着小舍林,她看见我看她,便微笑。
啊,那真是神秘迷离的笑容。下课的时候他高大威猛的丈夫都准时在门口等他,一脸大胡子甚为威严。要不然,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漫步在街头,先送她回家。我再慢慢走回去。什么语言都不需要,我只想追随她的步伐。
事实上她家离我住的地方走路只相距十分钟。
那时候我寄居在舅舅家。舅舅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知识分子。戴一副黑框眼镜,不苟言笑。相对于他而言,舅母则是人世间的姿态,人到中年风韵犹存,她热情多变,令人不可捉摸。
他们家也不是影视作品中欧洲家庭的模样,后来我去过的许多法国家庭格局拥挤,杂物堆积,厨房地板上零落散着面包渣,也长的一副普通生活的样子。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第一天晚上一起吃完饭,舅妈收拾餐具,舅舅问我有什么打算,对过去的那些荒唐事有没有悔改之心。
“你要知道,我既然答应你父母照顾你就对你有责任。”
一如所有的长辈。对晚辈说话的态度都是在道德的至高点居高临下,如同面对无行事能力的傻瓜。对这一套我早就练就一身应对方案。我低头做反省状,并且不时点头表示赞成他所说的,一副认罪妥协的态度,实则对他所说的陈词老调什么也没听进去。
舅舅讲到最后实在累了才起身离开。我长舒一口气。这时候舅妈又来了,她手里拿了一些钱,塞在我手里,说是给我的零花。
我接过去表示感谢。来之前我妈告诉我,她把我日常所需费用一齐打入舅舅家账户。要我落地后和舅妈商议如何开支。
此刻舅母摆出一副施舍近乎慈悲的面目,好像掏出来的是他们自己的钱,我虽然厌恶这一切,却也故技重施,以极其诚恳的态度表示对他们恩惠的感谢。他们给我一个傻瓜角色,我就努力做一个习惯妥协不善辩驳的傻瓜,很卖力的演。
舅舅在的时候,舅母对我还算殷勤。舅舅经常出差不在,这时候她会突然失明一般看不见我,任我自生自灭,待我如同空气。
自从第一天晚上给我一些零花钱,舅妈再不提钱的事情。一天我忍不住问了一次,她没好气的告诉我都给我交语言班学费了。学费不是我们在国内汇过去的吗?我却无力争论。深知世人狡猾,总会有说辞粉饰一切。我只好在周围的亚洲超市打一些黑工,倒也够我寒酸的生活。我还是要感谢他们一家,在昂贵的巴黎有片土立足已是大恩。
他们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偶尔回来,我经常听到舅母和他深夜还在厨房吃烤鸭喝红酒,我躲在屋子里不便出去打扰。如果我说我馋了实在是很没出息,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舅舅的儿子不太会说中文,长得也颇洋气,深目高鼻,我和他的交流仅限于眼神。他对我很是礼貌。我倒是对他很有好感。传言说这个孩子不是舅舅的,而是舅母与一个法国男人的私生子,直到孩子高中发生车祸验血才发现。我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总是在舅舅不在的时候出现。
生活真是不够揍的,它饶过了谁,又对谁宽宏过?
在语言班期间,我和小噢吗成了莫逆之交。我们俩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他有着传统非洲人的开朗天真,开玩笑过分又懂得心安理得的不负责任。我们在咖啡馆或路边遇到美丽女郎时,他都会抛下我很自如的去要电话号码,有时候还给我分享一些他用不过来的号码,当然含蓄如我,从来都只是接过来放在包里,便再也不去过问。小噢吗的热情奔放感染了我,让我非常放松,和他同行,我烂得一塌糊涂的法语也突飞猛进。
小噢吗头脑清晰目标明确,来法国的目的是学医。
“读大学是人生最美的状态。承前启后,再说你总得有一种技能养家糊口。”
“我在中国大学毕业了。”
“你有毛病吗?你还要回去?满大街的漂亮姑娘,你舍得回去?大学里比小舍林漂亮一百倍的姑娘在等着你。来吧,小火页,和我一起读大学。”
“我已经23岁了”
“正合适的年纪噢!”
就这样,在他报考大学的时候,我也把我卑微的学历公证打包申请了一些大学,出乎意料的居然拿到了一所大学的入学通知。随后我搬出了舅舅家的公寓,住进了满是黑人东欧人的贫民区,开始了新一轮留学生腐朽糜烂的生活。
走的时候,舅舅说,我答应了你母亲照顾你就一定负责,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那一刻,我眼框湿润,有点伤感。舅舅是我在异乡唯一的亲人。
家乡此刻应是冰雪消融,乍暖还寒。我背着行李走在大街上,风中带来千里之外熟悉的泥土气息。
我想起来若干年前我渴望那些和我抢夺女生视线的男孩子都被迫远离故乡,消失在我的领域里。如今,我却是那个远行者。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这专注力比猫还好
才23岁啊,真是年轻。。。
我们这两天雷电交加,好像天边有神仙在打架,是有点闷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