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东楼四君子
文: 程汝钊
桥东楼(Villege Wok)是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著名的中餐厅,她坐落在明尼苏达大学校园内,位于明尼苏达大学附近连接密西西比河东西两校园步行桥和公路桥的东端,所以取名桥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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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东楼中餐厅并不大,约有50几个座位,但由于位置好,菜品味道正宗,是明尼苏达大学学生和附近居民的首选,生意非常好,特别是当大学的考试季节来临,夜里2点种,门口照样挤满了饥肠碌碌的学生,大家都为能尽快吃上一碗桥东楼的虾肉馄炖和两个桥东楼的炸春卷而急不可耐!桥东楼的生意辉煌了约30年,直到2015年以后,明尼苏达大学校园内中餐馆林立,桥东楼的房地产被开发商高价购买,建成了高档学生公寓,桥东楼餐馆才成为历史名词,这是后话!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曾经有四个儒雅男子在桥东楼打工,四个男子都来自中国大陆,名校毕业,一表人才,身高都在1.78米以上,30多岁的年纪,幽默诙谐,一肚子学问,但跟油盐酱醋、剥鱼炸肉没有一点关系,难得的是,他们不以名校毕业为傲,为人友善,干活雷厉风行,一点也不惜力气,人称桥东楼四君子。
无独有偶,四君子都是“随军家属”(太太都是明尼苏达大学的学生或者访问学者)四君子都是因为家庭团聚来到美国的。太太们在明尼苏达大学里学习研究,聪明能干,而且个个颜值出众,在大学里不是系花就是班花水平的。家中有美女督军,君子们当然不怕苦累,拼命挣钱养家。
但是四君子因为英语不好,只能猫在厨房里做事。
先说老大玉橡,上海人,时年38岁,身高1.80,浓眉大眼国字脸,典型的蒙古人种美男子。他华东师大中文专业毕业,儒家道家,张口就来,四经五书,出口成章,学问了得。他在厨房做油锅,负责炒饭,炸鸡翅,炸春卷。
再说老二陈宽,北京人,眉清目秀相貌英俊,时年37岁,身高1.78,北京名校物理专业毕业,阳光大气有内涵,精通理工物理机械,父母都是抗日新四军的老革命,可惜英文不好,委屈求全,在厨房里给客人做外卖。
说到老三汝钊,山东人,时年36岁,身高也是1.78,山东师大日语专业毕业,日语说的倍儿流,出国前是省政府干部,可惜英文不行,只能在厨房里做杂工,剥鱼切肉搬东西。
最后老四大鸣,江苏人,1.80的身高,戴一副宽边眼镜,文质彬彬,皮肤白皙,满头乌发,五官立体,是典型的中国美男子,四川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高干子弟,书写一手漂亮的中英文,英文口语也比我们三人都好,在厨房里洗碗。
在桥东楼的打工是早上9点上班,晚上7点下班,工作10个小时,每小时时薪5美元,10个小时收入50美元,按当时的价格可以购买10只桥东楼做的姜葱或者椒盐龙虾。我到桥东楼应聘,也是看到桥东楼橱窗里用中文写的:“本楼$4.99供应一只1.1/4 磅的龙虾,绝不欺诈!”看到这熟悉的中文,才进店应试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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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东楼的生意是红火的,所以桥东楼的厨房特别地繁忙,9点钟上班后,基本上没有一分钟的停歇。蒸米饭,切菜,切肉,剥鱼等等。
10点钟食品批发公司送菜送鱼送肉的到了,就忙着搬东西,10点半早餐,休息15分钟的样子,然后继续工作到3点钟午餐,一般可以休息30分钟,然后继续工作到下班。
由于桥东楼的仓库、冻库,冷藏库和厕所都在楼下,所以桥东楼负责后勤的梅老板就要求,所有下楼的人都要带需要放在楼下的物品下去,所有上楼的人都要搬上面需要的物品上来。所以经常看到我或者别人提着两桶30磅的食用油上来,或者扛着一箱50磅的芹菜下去。或者搬运什么类似的东西。
那时年轻,也不知道累,干活有点拼命三郎的味道。四君子干活上也互相帮助和支持,本来搬东西不是炒外卖的陈宽和洗碗的大鸣的工作,但是送货的来了,他们都帮着搬。记忆犹新的是大鸣发明了将货物和人一起从滑梯上一起滑下去的办法,不是人在下面货在上面,就是人在上面货在下面,有点惊险,但加快了搬运速度。此情此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生意忙的时候,洗碗机前,待洗的碗筷堆积如山,我们也都帮着去洗碗。大鸣苦笑着说:唉!我把一辈子的碗都洗完了。
干到7点,应该下班了,但是如果生意特别好,或者接班的人没有来,老板就要求再干一个班。老板要求加班,四君子从来没有推辞过,反而心中暗喜,因为又可以多挣几十美元了,继续工作到夜里三点,连续工作18个小时,真是人困马乏了。捏在手里的90美元,沉甸甸的。骑自行车回家,碰到雨天,雨水、汗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情景真是十分的悲壮,在外面眼泪流完,回家在老婆面前还要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让泪水,苦水在胸中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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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大半年苦与累,血与火的考验(作为四君子的老三我,曾经一个星期切了5次手,一次好久都没有止住血,何老板担心的不行,要我去医院,但是由于害怕医药费保险不给报销,最后还是没有去医院,手上包满了创可贴,到底年轻,终于扛过来了!)。
几个月以后,四君子陆续告别了桥东楼,首先是老大玉橡,炒的饭咸了,被梅老板吼了几句,铮铮硬骨的他,把炒勺一丢,摘下工作围裙,辞职不干了!老二陈宽和老四大鸣因为工卡问题,不能再干了。伙伴们都走了,老三我,寂寞苦闷地勉强多干了二个月以后,也找到一个美国酒店厨房的工作,离开了桥东楼。
三十年过去了,幸运的是当年的桥东楼四君子都还健在。
四君子老大玉橡,以后做过生意,送过披萨,后来在一个美国500强大公司做工人,工作舒服快乐,直到退休。
四君子老二陈宽,后来到餐馆做过厨师,再后来在车行工作,又在明尼阿波利斯技术学院读书学习修车,拿到文凭以后自己开了“陈宽车行”为社区华人,美国人修车30年,现在已经退休,搬去加州,快乐地安度晚年。
四君子老三汝钊,后来到美国酒店厨房做清洁工,当过厨师,送过报,送过披萨,读了四年计算机硕士,后来创办美国华兴报和华兴旅行社、华兴书店至今。
四君子老四大鸣以后给华人餐馆、杂货店做计算机出货软件,也做过食品和餐馆用具批发。从明尼苏达州移居到费城,最近因为疫情,选择退休。
四君子从桥东楼分手以后,30年来,一直保持联系,每个家中的孩子也互相成为了朋友。30年来,酸甜苦辣咸,每个人都经历了痛苦和快乐!也挣到过钱,也损失过钱,做过对的事,也做过错的事,但是,生命如大江之水,不管你愿意与否,一直向远方奔腾不息。只要一生努力过了,拼搏过了,尽力了,就问心无愧。一切都会随风而去,只留一段生命曾经存留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