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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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 落叶聚散,西塞山前白鹭飞

(2019-01-13 09:41:09) 下一个

“然后,然后所有的消息都来了。”李雷叹口气,“我真以为殿下你,你甍了呢。”

成铿见李雷回来喜出望外,却被成绩的死讯打倒。三哥是所有哥哥里对他最好的,本性懦弱的成绩有时能为保护成铿挺直脊梁与成功对抗,成铿相信儒雅的成绩在成功的打压下会真的奋起抗争,他不相信成绩事败后自杀,一定是成功暗中处死了三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兄弟之间的残杀要永远这样下去吗?成铿突然觉得要停止这种杀戮。我发誓过要为自己为朋友报仇,为三哥哥报仇,成铿默念着自己的誓言,难道就这样放弃不成?报仇不一定杀戮,可是不杀怎么能叫报仇?心中无限纠结,成铿独自在齐园宗庙里呆坐了一天。

从齐园出来,成铿恢复了平常仪态,感谢李雷带来北疆熟王效忠的好消息,带李雷见了成瑞和屠海。李雷原本在福州已做到佐将,如果不是因为分岭,为成铿远赴北疆搬兵,现在应该做到将军了。成铿知他是个统兵的将才,请成瑞御批升他为车骑将军,推荐到越州驻军殷将军手下暂时任职。

温俭良也来投奔成铿,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成功的人,劝成铿不要收留。俭良说自从分岭后,便对成功所作所为颇为不满,只不过不愿做反覆无常的小人,一直隐忍到今天,知道铿王到了越州,就追了过来,他可以从个小兵开始做起。

成铿记得他在分岭暗示他水浑的事,也知道他不像温恭良那般城府深,不会作伪。只是不好违背所有人的劝阻,问俭良可不可以先在他身边委屈做个侍卫,慢慢再凭功升赏。俭良心想只要能效力成铿,干什么都愿意,职位倒是次要,钦佩铿王心胸,爽快答应。

俭良在成铿身边做侍卫做了很久,拒绝了好几次提升的机会,都是因为俭良看成铿伤痛,而自己在分岭眼睁睁看着成铿一步步走向死亡未施援手,发誓保他不再受伤。为坚守这一承诺,默默地为成铿挡下诸多危险。

成铿一直视俭良为友,在他面前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真实感受。每当思念秦凯或纽襄的时候,成铿多会独自寻个安静的地方,呆呆地坐一会儿,都是俭良远远的陪伴着,过后用他特有的方式逗成铿开心。

两人言语交流多是无所顾忌。俭良仍不改寻欢本色,有一天羞答答的低声向成铿借钱。

成铿吃惊,“借钱?你干了什么?”

俭良笑道,“越州城妙人阁里,有两个弹得好琴,唱得好曲儿,又娇俏柔美,我梦里都想会会她们。”

成铿并不吃惊俭良狎妓,“就算神仙下凡,你也到不了借钱见她们的地步,别让老鸨坑了你。”

“没有没有。”俭良急忙否认,原来温家知道俭良跑到越州效力成铿,怕被牵连,干脆断了干系。俭良从来花钱大手大脚,如今家产都在邘都被家里封了,够不着用不上,在成铿身边做个小小侍卫的饷银哪里够奢侈?囊中羞涩,在妙人阁外面馋得实在不行了,忍不住提了出来。

成铿听了,先赏他一百金鎰去用,暗暗感动俭良为自己抛弃了一切,笑问,“身家都丢了,不怕为我再丢了性命?”

俭良犹豫了一下,吃吃笑道,“我,我怕死。”

成铿哈哈笑起来,他不期待俭良像秦凯一样为他赴死,喜欢俭良的直率,“我担心你哪天死在妙人阁牡丹坊那些地方。”

俭良摇着头,“死在温柔乡?那就太好了。”转睛道,“殿下,要不今晚我带你也去逛逛?”

成铿想了一下,摇头拒绝了。

俭良嗤了一声,“越州城的不比邘都的差。”

成铿不理睬,轰他出门,“再不走,金鎰我收回来了。”

拉着成铿几次出门被拒后,俭良便讥笑成铿假充圣人。成铿也不隐瞒,有次抱怨是因为肩伤无法行房。俭良笑道,“你就躺着受用就是了。”成铿斜了他一眼,“让女人骑,那还了得。”

俭良笑他,拿了些春宫给他看,“你可以这样上下其手,乐趣多了,你和那苏素又不是没顽过,这时候还顾着你皇子身份。”

俭良不知道成铿在邘都的禁欲和在沙漠的经历给心理造成的影响。成铿被他的上下其手逗乐了,也是许久未有女人了,心中默许。俭良看出他的犹豫,“要不我屋里陪你,帮衬你一把。实在不行,就去听听曲儿,算是开开心,那妙人阁的艺妓唱来,总比宫里的乐师动听。”

成铿经不住俭良的多次开通点拨,慢慢放开了些,见他跃跃欲试,就瞒了身份跟他去越州城里享乐一番,可到底总要遮掩伤痕而不能尽兴,两三次后也就放弃了。

问他苏素的情况,俭良说太皇太后甍后,成瑞成功守三年之丧,京城官宦贵族跟风,京城几大坊生意冷清,要么关门歇业要么迁出邘都,苏素就不知了去向。成铿听了,摇摇头,只好作罢。

解明在晏城已升做云骑将军,请准黎大将军同意,调到越州驻军任职。成铿欢喜,知道他教练有方,不时向他请教,两人常常喝着解明的老酒,讨论选将练兵之策。解明因为成铿的救命之恩,后来忠心耿耿为成铿统帅中军,不离左右。

郑拓一直深得成瑞信任,在成瑞当朝时,不到一年就从个小州城知府升到侍郎一职,成瑞还把最心爱的桂芷公主嫁给他,成瑞到越州后,郑拓马上弃了在燮州的吏职,跟随过来。

郑拓正直敢言统筹帷幄颇有安境之风,在越州成瑞身边不离左右,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邘都位居大冢宰几年,虽然不像安境和王璨公然结党,郑拓礼贤下士,与众官员关系融洽,又借着驸马的身份,笼络不少人。来到越州后,利用这些关系,暗中为越州招来了很多官吏。成铿和他出巡过濮州,也很欣赏他的为人,一应大事都与他相商。

郑拓和安稳是成瑞为成功甄选的一文一武两名年轻的大员,意在经过他和安境屠海等老臣们的培养,能在将来辅佐成功支撑起朝政。阴使阳差的,两人竟齐聚越州,更值得成瑞欣慰的是二人和成铿关系的融洽,成瑞不得不暗叹莫不是天意?

 

这一日郑拓来到睿乾殿,施礼后,二人坐下,见除了成铿,并无他人,郑拓道,“这几日清静啊。”

成铿笑道,“苑中能开的花都开过了,能赏的都赏过了,秋天还没到,总不能请人来赏菊花吧?郑公还能想出什么借口?”

郑拓哈哈笑道,“如果殿下愿意,咱们可以来个送春诗会,咏夏诗会。”

成铿道,“别再什么诗会了,没看上次海棠会,大家已经词尽,诌不出来了。”

郑拓也笑了,“做诗难为众人了。不过,殿下回来有些时日了,自然明白这些诗会的目的。”

成铿点头,“明白。郑公来做说客了?”

郑拓微笑道,“殿下果然看得明白。”

成铿道,“我以为时机未到。”

郑拓问,“殿下以为何为适时时机?”

成铿想了想,“自成功登基后,每年刑法里都明列叛逆为首罪,责令严惩,梁州侯之乱绩王之死便是前鉴,”成铿想到三哥成绩,哽了一下,“皇帝最忌的就是不忠,激怒了他,成功会竭尽全力扼杀。”

郑拓点点头,“可皇帝也不会坐视现状不理,臣担心太上皇帝和殿下的安危。”

成铿皱了下眉,“张家军已经撤出越州,郑公担心殷将军?”

郑拓道,“臣以为皇帝会消减越州常州兵力,”他笑了一下,“如果我仍在邘都效力,也会谏议皇帝的,大成现在的威胁来自西狄匈奴,来自契丹宁田,南军北调是早晚的事。”

成铿点点头,“郑公说的对。”

郑拓道,“如果皇帝像殿下所说,竭全力扼杀的话,不若现在挑明,有越州军和常州军的支持,殿下和皇帝势均力敌,皇帝不会轻易出兵。可是一旦削藩,我们南朝势弱,反倒引起战火。”

成铿沉默了。郑拓突然提到南朝两字,这是要将大成一分为二,难道这是父皇的想法?

成铿看了一眼郑拓,南朝是成瑞的南朝,还是成铿的南朝?越州军殷将军是效忠成瑞的,可常州军安边不是,这就是成铿所说的时机尚未成熟,现在他可不想和成瑞对立。而且成功不会因为越州常州强大的兵力而退缩,成铿认为成功张蒙肯定会离间两州郡,先相互打杀,再各个击破。

成铿嘟囔了一声,“再议吧。”

 

郑拓正要开口,外面纳贤鼓响了一下,然后有侍卫报一人求见,未通姓名,只说是旧友。

“旧友?”成铿略一沉吟,“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从外面走来,因为人太瘦,衣服飘飘荡荡的甚是不合身,成铿远远望去,不由得站了起来。

那人进殿行礼,“在下龚慎之拜见殿下。”成铿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愣在那里。

郑拓轻咳了几声,成铿才回过神来,也不答礼,干涩的说道,“起来吧。”这颇不恭敬的命令引得郑拓朝成铿撇了两眼。

再仔细看龚逍遥,不光身上瘦得只剩一架骨头,脸上也是蜡黄蜡黄,眼窝深陷,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尚存。

两人对视了良久,成铿苦笑着摇着头,“咱俩是上辈子的冤家,我也甩不掉你,好吧,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慎之请先到文昌殿休息,我这里完事后咱们再聊。”

龚逍遥退下后,郑拓看成铿心思已不在这里,便笑道,“已近午时,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如午后再继续吧。”成铿抱歉的笑笑,“好吧,多谢郑公。”

成铿辞了郑拓,急急跑进文昌殿,见到龚逍遥,成铿一把抱住,流下泪来。

龚逍遥也泪流满面,“我一习武之人,哪里就那么容易死呢。殿下活下来了,我知道殿下一定会活下来。”又恨恨地道,“我已经杀了肖承业。”

成铿点点头,心想如果龚逍遥能起死回生,那么纽襄秦凯?

龚逍遥看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我在下游找到了纽三郎的尸体,掩埋了,实在没办法回邘都去找秦凯的尸身。”

龚逍遥只是不敢说,成功下令将秦凯头颅砍下,和其它几个逍遥门的尸首一起挂在城门示众了好几天。

成铿接纳了龚逍遥来投靠他,行宫里不能留住,让他先住进安邦府里,叫安邦再去给龚逍遥另寻府邸。

受國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國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道德經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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